对“四普”的第一个印象,是“早”。
凌晨五点半,意识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人已经在奔赴第一个调查点的路上。山东临朐县普查队的队员们却说,他们有时四点多就集合出发了,这个时间算晚的。
平原上的柏油路又平又阔。经过二十分钟路程,天光亮了些,我们也到达了今天的第一站:张家寨村。彼时,整个村庄都还在晨雾中沉睡。根据调查走访获得的线索,眼前的玉米地下可能掩藏着一处古代遗址,但深度几何,规模大小,都还是未知数。
临朐县普查队负责人衣同娟,是临朐县博物馆的馆长,也是一位扎根文物行业三十多年的老前辈,走路、讲话、做事都是铿锵有力、干脆利落。她在下车点分配好任务,手臂一挥:“好,干吧!”两支队伍闻令而动,拿起仪器和设备扎进了玉米地。我们跟随其中一组,在野草晨露中开始了“一日体验”。
第二个印象,是“泥”。
刘师傅在台地边界打下了第一铲,带出来的泥土里,有明显的熟土层。待到一个探坑打完,“有60厘米的文化层!这里肯定是遗址。”听到衣馆长的判断,大家的心情雀跃不已。
通往玉米地深处的田间窄路上,随机散落着破碎的陶片、瓦片。“这块上面有布纹,这个遗址至少可以确定到汉代。”衣馆长一边辨认一边科普,队员们认真听着,把这块陶片装进了标本袋。
遗址的规模超出了预料。探铲越探越远,一行人在玉米地里越走越深。又宽又长的玉米叶子不时“拦住去路”,普查队员们却如履平地般寻路、避障,脚步没有丝毫停滞。记者一行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两米高的玉米秧将人的视线完全阻隔,一不留神就会掉队。
在玉米地里穿梭了近两个小时,才把遗址的边界摸清。天气微雨,无人机没法起飞,张家寨村遗址的工作告一段落,大家在田间地头吃完了早餐。
接着,队伍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东上林村东南遗址。
这是一处“三普”复核点,普查队从遗址界碑附近开始打探坑。看着刘师傅用起探铲来轻松自如,大家也忍不住要试一试。可刘师傅手里轻巧听话的探铲,在我们这些“菜鸟”手中,插不下,转不动,使了半天力气,采到的土样只有三五厘米。经年累月的勘探工作,让刘师傅的手掌上磨出一排小丘状的老茧。
这处遗址的分布范围比第一处更广,从马路边走进樱桃园,穿过玉米地又到荒草地,十几个一米多深的探坑打下去,遗址的范围才逐渐清晰。两处遗址测完,所有人的鞋底和裤脚已经全是泥巴。
第三个印象,是“细”。
下午调查的三处点位都是地上不可移动文物,比起上午在田野里四处“卡边”,地上文物的普查登录省去了一些脚力,但对数据的要求更加精确。除了长、宽、高,还要记录附属文物的位置和尺寸、各主要部件的相对位置,超过10平方米的文物要有两个以上测点,拍摄佐证年代的证据照片……待所有数据采集完备,队员们还要根据采集数据绘制平面图。
天光已晚,外业工作告一段落,队员们又来到临朐县博物馆,开始内业整理。
临朐县的文物普查标本库房设在临朐县博物馆的文物库房里。一组队员把外业采集的各类标本集中到操作台上,依次清理、辨别、拍照、记录,再以采集地点为分组填写标本登记卡,最后装筐上架。另外一组队员负责将外业采集到的坐标、图片等信息按不同点位上传至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系统,同时做好备份工作。如此忙碌到八九点,一天的工作才算圆满结束。
在库房,普查队员刘玉姣为我们展示了一份各镇街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情况统计表。在实地调查的过程中,普查队同时对文物保护单位的“四有”工作落实情况进行检查登记,确保文物安全直接责任人制度、文物巡查员制度在基层发挥作用。爱惜人力,提升效率,他们努力让“四普”的调查价值最大化。
早出晚归,辛苦劳累,是每一个普查队员身处实地调查阶段的常态。但在临朐县普查队的队员们身上,洋溢着乐观和干劲。“全市领先”的进度,让团队骄傲,也让他们更加谨慎、更加努力。当被问到对“四普”工作有什么心得,衣馆长笑了笑,给了一个非常“行动派”的回答:“找,一切都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