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画像石棺更直接、更艺术地把其民族深层心理活动刻画在石块上,留下了汉朝文化思想痕迹与丰富的汉文化信息,被认为是“民族性格和生活方式的形象描绘,也是我们民族文化意蕴的结晶体”。汉代人从先秦时期对社会道德理想的精神追求,转变为寻求个人的养生健体长寿,期望实现对有限生命的超越。
从现已出土的汉代画像石棺分析,阴阳五行学说信息表达方式多样,主要有:夫妻墓、燕居、交欢图、连理树、鱼鸟图、东王公与西王母、九尾狐与蟾蜍、三足鸟与玉兔、伏羲与女娲、日月、龙虎戏璧、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墓主居中,入土为安)、天门与地阙,浅与深浮雕和阴刻阳刻手法等。在汉画像石棺中形成阴阳表达的特定视觉表征。
表达阴阳对称协调
天象阴阳——日月 在出土的汉代石棺中,可以频繁见到众多石棺的前后档刻有日月。在石棺前档门厥中偶有日月刻画其间,后档出现的大量伏羲女娲形象,都有伏羲举日、女娲举月相配搭。且日多为阳刻,月多为阴刻。日月作为大自然中代表阴阳属性的基本物质之一,可以说是人们对阴阳最早的认识。
天界阴阳——东王公与西王母、九尾狐与蟾蜍、三足鸟与玉兔 《神异经》载云:“昆仑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上会东王公也。”人间之男女,使古人假想在天界亦有东王公与西王母。在汉代石棺中,还能大量看到蟾蜍与九尾狐、玉兔与三足鸟等天界的神灵异兽,在西王母身边以侍者身份相配出现。
仿大自然造化阴阳——连理树 大自然中枝或根合生在一起的两树被称为“连理树”。两树交合, 枝枝相连是亲密无间爱情的表现,象征着人间男女生死不渝的美好爱情,也有阴阳相合之意。汉代先民在墓葬文化中仿大自然造化以连理树表达了阴阳理念,可见于合江三号崖墓之1号石棺。
墓葬形式阴阳——夫妻墓 同坟异穴夫妻合葬,是指那些在同一坟丘下覆盖着两个并排的墓穴,墓穴中埋葬着夫妻关系的男女,从官到民都是夫妻同冢异穴合葬墓。生前为夫妻,死后亦要合葬。从墓葬形式上不仅表达出男女墓主人感情融洽,也是汉代先民对阴阳互根互存关系的认识。
建筑阴阳——天门与地阙 汉阙,是汉代的一种标志性建筑。左右分裂,中间形成缺口,两阙间空缺的地段为通向阙后建筑物的道路,是汉人的出入门户,表示着威仪和等第。石棺上“阙”的存在,象征着墓主脚下有登天的门,即“天门”,是通往天堂世界的大门,表达了“引魂升天”迎送墓主人升入天门的观念。
雕刻手法阴阳——阴刻与阳刻,浅与深浮雕 从石棺刻画技巧可以见到用凹凸完美结合的雕刻手法,大量的阴刻与阳刻,浅浮雕与深浮雕表达着不同事物,以“凹”配“凸”,以“浅刻”配“高浮”彰显阳的突出,最具代表的是日月,呈现明确的阴阳思想。
表达阴阳交流
燕居、秘戏俑 体现夫妻和谐,有人认为这是墓主人生前的真实生活写照。《太极图说》“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荀子认为:“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
鱼鸟图 汉画像“鸟啄鱼”图像形式多样,变化丰富,涉及地域广泛。在组合方式上,汉画像“鸟啄鱼”图像分为接触式和隔离式两种。“鸟”“雀”至今在巴蜀地区都是男性生殖器的称谓,“鱼”寓意大腹多子,双鱼并列象征着女性生殖器。“鸟啄鱼”图像,表现的是阴阳交合,生殖崇拜的文化内涵。
伏羲与女娲 合江30余具石棺的前后档,反复大量出现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两尾相交的图面。伏羲、女娲相向交尾是阴阳交合、男女和谐的象征,其尾相交后又同灵龟相缠绕,是对人类的始祖神化育世间万物的最简练的概括。表明当时人们对夫妻关系的重视,以及生殖崇拜。
龙虎戏璧 众多石棺有龙虎戏璧图,龙在左,虎在右,在龙虎之间共举一玉璧。玉璧为通天神器,璧视为“天”的象征。一龙一虎,一阴一阳,具“阴阳合璧”之意。阴阳合璧表达了互根互依的关系与阴阳关系中,阳为主导地位的寓意。所谓“阳尊阴卑,卑者随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
表达阴阳化生五行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墓主居中,入土为安 从汉代到宋代出土的画像石棺上,多见前档刻画着代表南方火焰的朱雀,后档刻画着代表北方黑水的玄武,左侧刻画着代表东方草木的青龙,右侧刻画着代表西方矿金的白虎,墓主人位居中央入土(石棺)为安。阴阳对称协调平衡,木、火、水、金、土悉备,阴阳化生五行学说蕴藏其中。
中国近现代历史学家顾颉刚认为,两汉经学的本质特征是阴阳五行学说。“汉代人的思想骨干,是阴阳五行。无论在宗教上,在政治上,在学术上,没有不用这套方式的”“汉代画像石墓的兴起是由于汉代人对阴阳五行中石(金)形成了特殊认识并进行演绎的结果。”“中国生命文化特色在汉画像石中得到充分体现,每一块画像石都记录着汉代人的生命状态,向后人展示出汉代人的生机勃勃的生命意志。”
从西汉墓葬文化到明清地上建筑,地下地上阴阳五行思想一脉相承。考古发现证实:自汉到宋代出土的石棺画像呈现出夫妻合葬,阴阳相通。以日月刻画为天上阴阳,夫妻为地上阴阳,地下夫妻合葬、连理树、天界西王母与东王公等,都是阴阳在天成像、在地成形的思想体现。
世界由矛盾组成(阴阳互根)。在汉代石棺上,东王公与西王母、九尾狐与蟾蜍、三足鸟与玉兔、日与月等,传递了大量的分属“阴”“阳”特性的信息。“道”,在中华文明开端出现,就以矛盾对立的阴阳形式表现出来。
阴阳交流是事物变化规律的自然呈现,是天之道。相互交流是阴阳的重要品质,也是宇宙万物生存生长的必要条件。汉代石棺上出现的连理两树交合、伏羲女娲交尾等,都在不同程度上隐喻了阴阳不是固态的,其中有着交流的“红丝线”,集中表现了交流的活力和动象。
综上所述,在汉代,阴阳是概括事物属性和表达事物根源的一对矛盾,五行是阐述事物关联规律的规则。阴阳衍化,生出五行。实际上,阴阳是客观世界一般规律的直觉反映,阴阳五行是中华古典文化的思想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