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宝鸡市考古研究所辛怡华所长惠赠的《宝鸡旭光墓地》考古报告，实乃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珍贵礼物。认真阅读后，感到确实是一部非常好的考古发掘报告。不仅是因发掘资料重要、研究深入、编写认真，更是提供了认识周秦时代基层社会的许多宝贵信息。

《宝鸡旭光墓地》发掘报告编印精良，正文329页、图版167版，全面详细地介绍了宝鸡市渭滨区旭光墓地发掘的47座西周（含个别先周晚期）墓和28座秦墓资料。墓地最初发现可追溯于1984年一座西周墓的抢救清理，2018年11月到2020年3月再次断续抢救发掘，出土了青铜器、金器、玉石器、陶器、原始瓷器520多件组文物。

宝鸡本为周秦王朝龙兴之地，故都胜迹犹存，两个时代墓葬的发现已属司空见惯，各种类型的墓地亦屡被发掘。市区及附近的墓地就有不少，西周的如戴家湾、石鼓山、茹家庄、竹园沟、陈仓贾家崖、凤翔西村等墓地，东周秦如宝鸡谭家村、西高泉、凤翔八旗屯、高庄等墓地及南指挥秦公陵园。相比较而言，旭光墓地的发现似稍逊色，既没有石鼓山、茹家庄、秦公墓等大型墓发现的耀眼，也不及西村、贾家崖、八旗屯等中小型墓的数量规模，但其自身具有的独特价值却不容忽视。

墓地现存范围的中小型墓葬全都经过清理发掘，报告尽量做了认真观察研究，认识到周、秦墓葬的分布，实际都存在比较清晰的分区。不同墓区的墓葬都有年代的差异，以及身份等级的区分。西周中型墓普遍会有鼎、簋、鬲、觯等青铜器礼器1～3件随葬，中型秦墓则会出土青铜剑、削刀、饰件等，与同时期的小型墓均有不同。

墓地未见中型墓以上的更大墓葬，可见中型墓代表了墓地及其所属聚落的等级，应处于西周社会比较偏低的层次。在其西仅5公里的石鼓山墓地，大、中、小型墓葬均有发现，与之显然不同，墓地等级高下不言而喻。那么，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难道不值得去进一步思忖吗？早年我曾依据当时能观察到的西周大小聚落的分布特点，参考金文资料和文献线索，提出王畿地区高等级贵族采邑存在分级的问题。认为其中既有都邑性的大型中心采邑（聚落），也有隶属于它的次一级采邑，也还有一般平民生活的普通居址。请想想，相距只有5公里的旭光和石鼓山遗址，怎可能排除这样的关系存在？若果真如此，旭光墓地就提供了认识西周区域社会构架的一个极典型实例。

报告揭示的另一值得注意的重要现象，就是在发掘的47座周墓中，随葬有青铜兵器的墓葬达15座，约占墓葬数的三分之一，并发现有一女性墓葬也出土青铜戈1件。这在以往的周墓发掘中都是极其少见的。类似的还有长安少陵塬、扶风北吕周人墓地，都明显带有军事性质指向的特征，或如报告所说是负责当地“治安的武装力量”。

有意思的是，随葬兵器的墓葬在不同墓区并不是均衡分布，而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异。最多的第Ⅲ区，13座墓葬之中随葬兵器者达7座，已超过墓葬数50%的比例。而墓地随葬兵器的唯一女性墓，恰好也在此墓区。如报告研究所说各墓区埋葬者属于同一家族不错，那么该家族在聚落和区域范围内应充任专司军事武装之职能。就此点而言，这一发现也大有益于对西周基层社会的了解，好像在其他墓地还没有类似的发现。

此外，周墓分区显示出的血缘家族关系、墓葬方向差别、出土陶器形制、风格之差异，以及复杂的青铜器铭文等，均对深入观察西周基层社会的人群构成、结构特征有重要意义。

墓地的东周秦墓只有27座，主体年代为战国晚期或略向前后的延伸，但也可分为南北两区，相信亦与不同的家族相关。南区墓葬很少，随葬品的种类、形制相似看不出等级的差别。北区墓葬较多，部分形制略大的墓葬或有青铜剑、饰件等随葬品，当是身份高低的体现，应属家族内较有地位的人。这同样提供了认识战国晚期秦国基层社会的可贵信息。

位于墓地南部中间略偏西的石椁墓M19，为一具有典型戎狄文化特色的春秋墓。墓葬的形制、出土随葬品等，与墓地乃至关中地区周秦墓均有明显不同，属于面貌独特的另类文化遗存。石椁葬俗及部分马器、金饰等随葬品，显示了其与两周之际北方草原文化的联系，但表现出更多的自身特殊性。此墓的发现，是关中地区典型戎狄墓的首次亮相，揭示了春秋时段当地的人群和考古学文化之复杂性，其研究的空间甚大。

另外，报告附录的“人骨鉴定研究”“青铜器材料科技分析”“玻璃料珠分析”等，关注了多学科合作研究，对发掘资料的深入认识有特别的意义。

当然，报告也还有某些不足。如：报告尽管对墓地的介绍详尽认真，但没有对与之相关的旭光东（东沙河东岸）遗址有任何提及，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总体而言，旭光墓地发掘收获颇丰，报告对考古资料做了很好的介绍，提供了研究周秦时期区域社会的一把钥匙，且是透射出观察周代基层社会的一缕亮光。同时，报告展现出宝鸡市考古研究所新生代研究团队的茁壮成长，后浪奔涌、实力强劲。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

《宝鸡旭光墓地》

编著：宝鸡市考古研究所

出版社：文物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