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的植物史是一部文化交流史，包含了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的大量历史信息，张骞凿空西域后，大量新奇的植物沿着丝绸之路源源不断涌入中土，中国本土的植物也传向世界。日前，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和丝绸之路艺术研究中心主办的博望论坛第四期“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植物”如期举行。与会嘉宾用自己的情感、生命体验和丰富的博物学知识，带来了一场关于丝绸之路的植物盛宴。

浙江传媒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委员沈苇分享了对丝绸之路的六种概述：地理神话与双向想象、古老的商贸通道、东西方文明的对话之路、战争与和平之路、提前的全球化之路和一门无限知识。继而引出丝绸之路的第七个特征：一条植物的传播之路。

丝路植物的传播分为西来与东去。总体来说，西来的植物要多于东去的植物。历史上通过陆上丝路和海上丝路引入中国的农作物有50多种。新疆是东西方文明的一块跳板，在植物传播方面扮演了中转站的角色。在沈苇看来，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植物都是“植物移民”，它们离开故乡，去向远方，在他乡建设故乡，慢慢本土化。其中，“植物猎人”的角色非常重要，他们把植物从土著变成了移民。张骞是中国第一个“植物猎人”。“凿空”西域的张骞带回了葡萄和苜蓿的种子。鸟也是“植物猎人”，因为很多植物的传播是靠鸟实现的，鸟吃了植物的种子飞到别的地方，植物种子通过鸟排泄粪便在新的地方落地生根。风和水其实也是“植物猎人”，比如新疆旷野上有一种风滚草，靠风传播，在很干旱的沙漠戈壁上滚动，到某个地方停下来生根发芽。

沈苇着重讲了丝绸之路的三大名果：葡萄、石榴、无花果。这也是西方通过丝绸之路向东方输出的三种最著名的水果，它们的起源地分别在南高加索地区，格鲁吉亚、亚美尼亚、波斯和土耳其的小亚细亚半岛。

葡萄，波斯人称之为“月亮的圣树”。最早发现的葡萄树叶化石距今600万年，高加索地区栽培葡萄的历史已有7000多年，葡萄也是全球所有果品里产量最大的，它除了可以鲜食和干食，主要还是用于酿酒。希腊人认为葡萄是从埃及引过来的，他们创办了一年一度的酒神节。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同样崇尚葡萄美酒。葡萄酒在促进波斯的文学艺术发展方面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波斯产生了大量的诗人，葡萄酒和美人是最常出现的意象，波斯诗歌赞颂享乐主义，但在享乐中又有一种深深的悲凉，这是波斯诗歌的特点。阿拉伯人则说，死后希望葬在葡萄树下面，这样可以有永远喝不完的葡萄美酒。

石榴，据《本草纲目》记载，是张骞从西域引进的。公元4世纪，诗人潘岳写有《安石榴赋》，这是中国人写的第一篇与石榴有关的文字。在世界各民族的习俗中，没有一种水果像石榴一样，让人们找到象征的共同性：繁衍与多子，人们不约而同地把关注点集中在石榴的“千房同膜，千子如一”特征。

无花果，长在树上的糖包子，跟宗教信仰密切相关。《圣经》里面写到了242种植物，无花果是最早出现的。夏娃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眼睛突然亮了，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的，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了裙子，无花果是人类智慧觉醒的象征，也是未来颠沛流离命运的一种预兆。无花果树也是佛教中菩提树的一种，公元前528年，乔·达摩·悉达多在无花果树下获得真知，佛经里把无花果树叫觉树，觉悟的树，觉知的树。在伊斯兰教里，无花果是盟约的信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植物谱系，有人从其他人的讲解当中眺望到一些自己不熟悉但很重要的植物，有些和自己生命相联系。”中国艺术研究院丝绸之路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韩子勇认为，西域的文化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丝绸之路的商业文化比较发达，它的城郭文化、果园文化也非常具有特色。我们认识一个地方，实际上是从花鸟虫鱼草木开始的，这也是最直接的联系。中华文化在这方面非常发达，我们是农耕民族，对植物的驯化，对植物的利用，乃至和植物之间建立的感情，是世界诸文化诸民族当中非常突出的。

中国中医科学院特聘研究员刘英华从研究文献和医药的角度，谈了对丝绸之路上植物的一些想法，指出敦煌的藏文医书大量出现用于治病的葡萄酒和葡萄酒盐，它们不仅用于给人治病，甚至还给一些家畜治病。古印度对植物的研究很发达，古印度人认为根据石榴、无花果的酸甜寒热，可以治疗不同的疾病。

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非遗文化遗产馆展陈部主任李永康指出，黑海、里海，是格鲁吉亚葡萄酒发源地，遗留了大量的关于葡萄酒的一些实物。在西域出土的木简当中也有大量关于葡萄酒的记载，甚至吐鲁番文书中还有涉及葡萄园租佃与买卖券契的文书。1987年,新疆和静县察吾乎沟墓出土了一件西周至春秋时期的田园葡萄纹彩陶罐，简单的线条将葡萄的藤蔓果实形象表现出来。在阿斯塔那-哈拉和卓晋-唐墓葬中，不仅有随葬的葡萄，在墓葬壁画中还有葡萄园。2004年出土于阿斯塔那古墓西区M408号墓的《庄园生活图》中，壁画左侧有侍者舂米、酿酒等场景；下方绘藤类植物，并墨书“蒲陶”二字，应是葡萄园，表现出墓主人的富有。非常完整地反映出十六国早期高昌地区庄园经济和庄园主的日常生活。

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我们在新时代新的文化使命。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兼中国文化所所长，丝绸之路艺术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喻静做学术总结时表示，丝绸之路是中国文化原生性的文化资源，这个原生性的文化资源同时又可以连接广大的外部世界，我们会不断努力发掘丝绸之路以及现在新疆行政区域之内的内生文化资源，让它成为建构多元一体中华文明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