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广阳系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州市胜境街道胜境居委会居民。每逢清明或子女返乡,邹广阳、邹广周两兄弟总会扶老携幼,沿着前人用双脚与镰刀开辟出的山间泥泞小路前行,到红军坟前看护巡视及祭扫。
父亲的遗愿
打走路记事开始,每年的清明、除夕,父亲邹学孔都会带着邹广阳、邹广周两兄弟到红军坟墓前祭奠。两兄弟至今都清晰地记得父亲惋惜的神情和不经意间冒出的“应该学他,参加红军干革命”的话语。父亲的只言片语,他们记在了心里。但这座红军墓与自家有什么渊源?一直是一个秘密,每次将这个问题抛给父亲,父亲总会避而不谈。寒来暑往,留给他们最深的印象,就是父亲每年准时带着他们去给这位红军烈士扫墓。“谜底”的揭晓在1983年,这年正月三十,75岁的邹学孔病危,老人知道,“再不说,自己就要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病榻前,邹学孔同儿女讲起了过往。
“牺牲的红军烈士名叫赵文荣,是1935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六军团的,1936年3月在云南省富源县东门桥战斗中负伤。”亲眼目睹了红军在盘县(今盘州市)打土豪分田地,铲除贪官污吏等义勇之举的邹学孔,深知以当时自己的身份,一旦收留红军伤员的事情暴露,恐怕危及的不仅仅是自家人的生命,还会连累许多亲人。但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接赵文荣到家里养伤,为医治和保护好这位年轻的小红军,邹学孔假借远方亲戚做生意半道上被土匪打伤之名,或明或暗请来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土郎中为其问诊,跋涉群山去林深处采草药,杀自家养的鸡、取母鸡刚下的鸡蛋给赵文荣补身子,但赵文荣因伤势严重,加上缺医少药,经抢救无效牺牲,那时还不满20岁。
在那个特殊时期,邹学孔悄悄买了一口杉木棺材,寻了家对面一处名为凹子园的荒山,在夜色中偷偷将他下葬,并立下誓言,为其一生守墓。新中国成立前,邹学孔只敢只身一人偷偷摸摸去山上巡护。新中国成立后,去的次数多了起来,他还立了块青石墓碑,手书墓志。那些年,种地或赶集回来,他都要到坟前看看,除除杂草。因红军坟所处位置较低,逢下大雨,为防水淹,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邹学孔都要叫上全家拿着锄头、铁锹去排水。
“没有医治好他,是我一生的遗憾。”临终前,老人郑重交代两兄弟:“红军替我们打下江山,他们的墓就是咱们家的墓!我走了后,你们每年都要先去给他扫墓,再来祭奠我们。”“父亲这一生没留下家财,只留下这一道遗嘱,看护红军烈士墓,是我们全家的责任,更是骄傲。”与新中国同龄,见证沧桑巨变的老人邹广阳言辞恳切,句句真诚。就此,扶老携幼,带上镰刀、扫把等,去青山丛林间祭奠英烈在邹家相沿成习。
先祭英烈 再祭祖宗
时近年关,邹广阳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洗干净抹布,整理香蜡纸烛,准备水果糕点。兄弟二人要带着长年在外打工的后辈去巡护红军墓,并进行祭扫,1987年来,一家人从未间断去巡护这一“特殊”的墓。
“看护这位红军烈士墓,是我们的家事。”一边用抹布擦拭墓碑,邹广阳一边动情地说。在他家,从父辈就传下来的“家规”——每年清明、春节等重要节日,先祭英烈,再拜祖宗。每月不低于一次的看护,除草。这条“家规”,邹广阳、邹广周两兄弟祖孙五代一守就是87年。他们并非职业文物看护人,却因当年的一句承诺,冬去春来,代代相承,岁岁看护祭扫,用坚守诠释着对英烈的敬仰。
儿孙的沿袭
接过父辈的“接力棒”,邹广阳、邹广周继承父亲的遗愿,几十年如一日诚心诚意地为红军烈士赵文荣守墓。除草、培土、鞠躬,虽年事已高,但每年依然会风雨无阻地,带着一家老小,带上自家做的吃食,清理杂草,延续着这份守墓情怀。
每年,兄弟二人也会效仿父亲在世时一样,在墓前同烈士“对话”,既讲给长眠于此的红军烈士听,让他能听到现在生活多么好,他的牺牲没有白费;也是讲给满堂儿孙听,希望他们能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奋斗。
逢年过节,坟前祭奠;每月不低于一次的看护,这是根植于内心的习惯。平时农忙,不能常去坟前时,兄弟二人常会站在家里的院坝头,眺望家对面山上红军坟新动向。
一次托付 世代守望
邹家的第三代邹中文、邹树生常年在外务工,但每年清明一定回来参与祭扫。第四代邹帮友是从小听着赵文荣烈士的故事长大的,在父辈的影响下,年轻人一直默默沿袭着“家规”,不管在多远的地方打工,一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去红军烈士墓前。“这是我们的家事,每一代都不能缺席。”而今,年仅8岁的第五代邹皓轩在父辈的牵拉之下,行走于这条一家五代人用脚踏出来的村间小道,步伐愈加坚定。如今,岁月走过87载,赵文荣与邹学孔已成故事中人,但邹家人的后代,却在坚持着、传承着守护红军坟的初心与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