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著名古建筑专家、河南省文物局原局长杨焕成先生给我寄来签名新作《杨焕成古建筑文集(续集)》。这是杨老退休后出版的第7本作品,收录他近10年来不少作品,该书对河南古建筑文化研究具重要参考价值。
此书收录文章中有篇《河南牌坊寻绎——五十年前调查河南牌坊纪略》。该文介绍了50年前杨老调查河南境内古牌坊相关情况,并收录不少老照片。其中“南阳彭泰恩荣坊”详细介绍了位于南阳市卧龙区石桥镇彭泰墓地旧牌坊情况。这是第一次由专家介绍已消失的彭泰墓地石牌坊情况,极为珍贵,也让南阳彭泰家族重新回到人们视野中。
南阳彭泰家族是清代至今宛北石桥及其周边三县一个显赫的家族。据彭泰墓志铭和《宛北彭氏族谱》等文献记载,彭泰先祖系山西曲沃彭家寨人,清乾隆初年随其父彭芝廉、祖父彭可栋逃荒到河南省南阳县,落户石桥镇经营白布生意,在发家后彭泰祖父及父母亲又回原籍生活。
彭泰(1726-1796),字吉菴,他定居石桥后继续经商。石桥镇位于南阳、南召、方城三县交界处,是南阳北部历史文化名镇,也是清代南阳县四大名镇之一,有“银石桥”之称。当地从古至今盛产优质生姜、萝卜、大葱等蔬菜,清代为宛北最大农贸市场。此地紧邻白河水陆交通极为便利,周边来往客商很多。彭泰本人善于经营,为人和善,很快成为富甲一方大商人。他先后在南阳、南召、方城三县交界处购置土地八百六十顷,还有活契地二百五十顷。到乾隆末期地方政府上报朝廷,彭泰家中挂上了“千顷牌”。从此彭家成为富甲宛北的大地主。彭泰及其后人勤俭持家、善待乡邻,深受称赞,该家族被称为“彭善人家”。即便是在几百年后的今天,宛北地区仍然流传着他不少传说。如当地民间有形容彭家富饶的民谣:“进京不住别人店,卖粮不用挑子担。元宝能闸白河水,百里不出彭家田。”
彭泰旧居位于石桥老街,现为石桥镇中山街。过去彭家在这里有房屋多座近千间,民间号称“彭半街”。彭氏祖宅便位于老街口,这里有一株汉代古槐,在槐树百米处路东有七间门面房,便是彭泰旧宅。据当地八十岁以上老年人讲,过去这里大门上悬挂着“观察第”匾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些房屋有的被出售,有的被没收,现大部分已翻修成楼房,彭氏过去旧宅已无迹可寻。目前石桥老街仅存有彭氏旧居两座,均为三进院落,经过维修,保存较好,由其后人彭鸿源先生保管。其中一座现挂有“田汉茶社”匾牌,成为当地曲艺人活动场所。彭泰去世多年后因其孙彭龄在朝为官而受皇帝诰封为从二品通奉大夫。彭泰的两位夫人,原配王氏、继配张氏,也赠封为二品夫人。彭泰长子彭尚宾,曾任职布政使司理问,也因其子彭龄在朝为官而受到皇帝诰封为从二品通奉大夫。
彭泰及其两位夫人去世后,均葬于彭氏墓地。该墓地位置现在是南阳市卧龙区石桥镇小石桥村小西庄(俗称彭家坟)自然村,与张衡墓为邻。据年过古稀的彭氏后人彭鸿源和当地知情人士等回忆,彭家坟自然村为彭家清代黄姓守墓人发展而来。当时彭家一次性给予其40亩地作为报酬,让其在此定居并看护彭家墓地。彭氏墓地安葬着清代及民国以来彭氏始祖彭泰等多位彭氏族人。该墓地占地数十亩,整个墓园古柏森森,碑刻林立。由于此地紧邻著名石材基地南阳蒲山,当地盛产优质黑青石。这种石材具有耐磨耐风化特点,自古以来便是上等石雕材料。当地不少人世代以石雕为生,匠人们雕刻水平一流。彭家坟地面碑刻、牌坊、狮子等石雕均由当地知名匠人雕琢而成,雕刻的异常精致。由于彭家安排有看墓人世代看守,墓地保存完好。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但当地多位知情人回忆彭家坟过去的设施时印象很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每逢清明、春节等传统节日,不断有周边彭氏后人到墓地祭扫。在知情人眼中,彭家坟地虽说是墓园,但规模大,环境优美,又像是个游园。周边乡民闲时也不断到此游玩,更有好动小孩攀爬到石狮子等石兽上玩耍。彭家坟成为清代及民国时期宛北石桥的胜景。
之后彭氏墓地遭到毁灭性破坏,从1957年开始至“文革”结束前十余年时间里,彭氏墓地上大批古树陆续被伐,牌坊、碑刻、石兽等设施有的被推倒,有的被砸毁烧石灰。彭氏族人墓葬大部分被盗,很多墓葬被村民平整成耕地,闻名三县的彭氏墓地从此不存。彭泰墓被破坏后,墓志等器物均流散。
据杨焕成先生回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在南阳上大学时,就听过彭泰事迹,但他一直没去石桥考察过。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工作,他曾在1962年前后到石桥调查古迹。当时石桥周边还有不少牌坊,他多数都拍了照。这些牌坊中彭泰墓地牌坊最精美。该牌坊立于彭泰墓前,当时彭泰墓地虽有毁坏,但墓前设施还基本保存完好。该牌坊系三间四柱三楼柱不出头式歇山顶石牌坊,正楼正面镌刻“皇清诰赠通奉大夫彭公吉庵 诰赠夫人王太夫人 诰封夫人张太夫人 恩荣坊”,在明柱正背面还镌刻有几副楹联。整个牌坊雕刻有山水、林木、花鸟、人物、动物等。其雕刻精致,造型生动,是中原地区清代石坊之精品,具有重要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杨老还指出彭泰墓牌坊前那对石狮子也雕刻的活灵活现。据彭鸿源回忆,彭氏墓园破坏后这对石狮子被当地文博部门征集,现安放在南阳武侯祠大门前。彭泰夫妇墓葬出土金元宝、金簪、金戒指、金耳饰、玉簪等大批随葬器物流散后,如今被南阳博物院收藏。彭鸿源先生还收藏着彭氏家族神牌位,其中有彭泰之孙彭龄等后人牌位,保存基本完好,生卒时辰基本可辨,这是了解彭泰及其家族成员生平实物标本之一。
时光过去半个多世纪,当年闻名周边的彭氏墓地及墓前精美石坊早已难觅,但照片、石狮子的留存,仍能勾起当地人对彭氏家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