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都流传着“钟馗戏鬼”的典故传说,关于钟馗的传说,在各种古书典籍中均有记载,如《唐逸史》、宋《事物纪源》《钟馗传略》等。据记载,钟馗字正南,为终南山人,满腹经纶,唐武德年间进京应试因相貌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而落选,愤而撞死于殿阶之上,帝以官袍葬之。天宝年间,唐玄宗李隆基久病不愈,一晚梦见一奇伟大汉捉一小鬼,剜其眼吃其肉,并称自己为殿试不中进士者钟馗也。帝梦醒后,即刻病愈,于是命画师将梦中钟馗捉鬼的情景作成画,悬挂于宫中以避邪镇妖。《谢赐钟馗及历日表》一诗记载了皇帝赐给臣子钟馗画像作为新年礼物。帝王的推崇使得钟馗捉鬼的地位逐渐确立,民间亦常悬挂钟馗画像辟邪除灾。后来,人们在春节、端午等重要节日,会悬挂钟馗画像、举行表演,常会有艺师扮成钟馗的模样戴面具、着官袍、手持蝙蝠和宝剑跳舞,有祈福除邪、镇宅佑安、迎福纳祥之意。
湖北省文物交流信息中心藏有一件清釉里红钟馗戏鬼图棒槌瓶,颇具特色,是民窑中的精品,亦是民俗文化的典型代表。该瓶通高44.4 厘米,口径13.1厘米,底径14.8厘米,盘口,直颈,斜肩,圆筒状长腹部,圈足为平切式二层台(瓷器圈足形式之一,又名双圈足,流行于清康熙早期景德镇窑的瓶、罐、盘等器物上。造型为内外两重圈足,内圈足略浅,由外圈足支撑)。胎体洁白,胎骨坚硬,器身施釉厚重,正面绘钟馗身着官袍(乌纱红袍),毛发及胡须浓密,腰束玉带,双目圆瞪,盘腿打坐于地面,其右手抱左脚,左手插于怀中。衣褶描绘爽利流畅,富有起伏顿挫韵律。钟馗身旁众鬼相随,鬼卒们形态各异,神情生动,非常有趣。一小鬼立于钟馗身后好似为其梳理毛发,另有小鬼或回首盼望,或怀抱花瓶,或手持长剑等,几个小鬼将故事串联了起来。全图用笔沉稳精细,落笔胸有成竹,画面人物栩栩如生,表现手法娴熟。釉里红发色为铜红色,浓艳鲜亮,有些许晕散感,人物及花卉局部有绿色斑块,色料有一些堆积。
此瓶胎土淘洗纯净,胎体坚致,分量较重。主题纹饰为钟馗戏鬼图,画面上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使人望之生畏,小鬼们刻画得栩栩如生。釉里红的发色在同一时期的民窑作品中属于精品,虽局部伴有绿色斑块状杂质,但其发色总体还算绚丽明亮。
此瓶为棒槌瓶中的圆棒槌,或称硬棒槌,为康熙民窑中的典型器。棒槌瓶,因似旧时洗衣用的木棒槌而得名。李白《子夜吴歌·秋歌》写“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这里的“捣衣”说的并不是洗衣服,而是做衣服,准确地说是做寒衣。据文献记载,棉花是在宋末元初引进的,在这之前,大部分平民穿的衣服是葛麻制作的(丝绸是少数富贵人家才能穿得起的)。葛麻做的衣服坚韧耐磨,却冰冷生硬,需用棒槌反复敲打,使其柔软平整可以跟内里的絮贴合为一体,从而便于裁剪、缝制。因此有人说这种“棒槌瓶”实际上是寓意“棒槌平”,平的不仅是衣服,更是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
康熙年间,清朝经济兴旺发达,对外贸易繁荣。因推行减免赋税,废除“匠籍”,“官搭民烧”等举措,民窑的生产得到空前的发展。康熙民窑釉里红继承明末民窑,当然官窑也较重视釉里红的发展,釉里红技术得到了提高。
釉里红是瓷器釉下彩品种之一,它以铜红料为着色剂,用笔在坯胎上绘画纹饰,罩上透明釉,在1300℃高温还原焰气氛中烧成,使釉下呈现出红色纹饰。釉里红对颜料、温度和窑内气氛的要求十分严苛,颜料要研磨得十分细腻,窑内温度要适宜,温度过高会使颜色挥发(俗称“飞红”),过低则会颜色发蒙。铜只有在还原焰气氛中才呈现红色,所以窑内气氛的有效掌握对釉里红呈色至关重要。从传世釉里红呈色看,康熙民窑釉里红呈色介于暗红和鲜红之间,品种有通红(白底为背景)和青花釉里红。纹饰题材有人物、花鸟、山水等,花鸟、瑞兽纹较多,山水主要作树木、山峦等用色的点题。绘画技法上运用染、涂、描等,使作品局部和细微处呈现多种色彩,浓淡相宜,富有层次感。康熙民窑釉里红人物纹饰较少见,钟馗题材更是凤毛麟角。在清代瓷器上以釉里红描绘钟馗题材始于何时,尚无文献记载。上海博物馆藏“钟馗提剑斩鬼图”梅瓶和湖北省文物交流信息中心藏“钟馗戏鬼图”棒槌瓶,两者技法上相似、意趣相同,均采用白地为背景,用线条、色彩将钟馗的神态、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足见工匠们对釉里红呈色技法的掌控能力。
钟馗这一形象在中华民间传说中的演变,从辟邪器物开始,逐渐呈现了更多的人性化特点,后来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祈福除邪、镇宅佑安、迎福纳祥的形象。无论是钟馗作为臣子的身份,还是作为父兄家长的身份,均是以鬼魂的形象出现。钟馗虽相貌奇特、丑陋,但呈现的是嫉恶如仇、知恩图报的人物特点,弘扬的是惩恶扬善的君子品德,起着敲打、惩戒的作用,以保护老百姓的安危,成为中华民俗文化中的典型形象。千百年来钟馗戏鬼所代表的民俗文化,深深根植于人民群众生活的广袤土壤中,人们喜爱悬挂它来表达对生活、工作、未来的祈福,亦寄托了保佑平安的美好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