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从建所伊始就伴随着中国现代考古学的诞生而发展。古脊椎所的最早前身于1929年在北京成立,同年12月2日,在研究所第一任所长杨钟健先生的指导下,裴文中先生在周口店发现了北京猿人第一头盖骨,自此开启了中国的古人类与旧石器考古研究。90多年来,作为我国唯一专门从事古人类演化研究的学术机构,也是本领域国际上最具活力和影响力的研究中心之一,始终聚焦从鱼到人脉络、东亚直立人来源、现代人类起源、中华民族祖裔群体演化过程等重大问题,开展古人类与旧石器考古研究,为探源华夏族群源流、文化起源做出了积极贡献,并不断取得新的重要进展。
在古人类研究方面,古脊椎所通过持续大范围的野外科考,先后在云南元谋、北京周口店、湖北郧西、广西崇左、安徽东至、山西许家窑、陕西大荔、广东马坝等地发现新的古人类化石,不断将东亚地区人类出现的最早时间向前推移,并基于化石形态的对比实证研究,提出了现代人起源“多地区进化说”和“连续进化附带杂交”学说。国际学术期刊《自然》杂志曾发表专题文章,高度评价我国古人类学研究进展,认为“中国正在改写人类起源学说”。
近年来,古脊椎所在国内率先将高清晰度CT、同步辐射、三维激光扫描、数字图像分析等新技术手段应用于古人类研究,革新了本领域的研究范式,大大推进了该领域研究进展。尤其是对古核基因组捕获技术的突破与应用,使大规模研究古DNA成为可能,在世界范围内推动了人类学、演化遗传学等相关学科发展。利用这项技术,解码了东亚最古老现代人“田园洞人”基因组,揭示了东亚史前人类的多样性与遗传历史的复杂性;大规模、系统性研究了我国南北方古人群基因组,揭示了近万年来中国人群南北方分化格局、主体遗传连续性、双向迁徙过程,以及南岛语系人群的中国南方起源、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形成过程。这些工作填补了东亚史前人类遗传与演化的重要信息缺环,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团队独立开展相关研究的技术与创新实力。
在旧石器考古方面,古脊椎所牵头制订了本领域内的大多数研究范式、技术标准和专业术语,也主持了国内多个旧石器时代遗址的发现、发掘和研究。近年来,古脊椎所先后发掘和发现的百色盆地与洛南盆地的手斧组合、青藏高原上的石叶遗存、泥河湾盆地早期人类使用颜料和复合工具的考古证据、周口店北京人遗址的用火证据、水洞沟遗址的精美串珠等,获得了国内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求是》杂志发表重要文章,指出“考古发现的重大成就实证了我国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我国是东方人类的故乡”,古脊椎所的研究为这一论断提供了重要的科学支撑。
近年来,党和国家对考古事业给予了高度重视。去年,科技部从2012年到2021年选出了100项“中国科学十大进展”,古脊椎所主导完成的4项有关古人类研究的成果入选其中。去年9月,古脊椎所与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机构在湖北省郧县人遗址发现的一具迄今欧亚内陆发现的同时代最为完整的直立人头骨化石——“郧县人3号头骨”,入选2022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社会公众对于人类演化和早期文明也投以更多的兴趣与关注。“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这是人类一直在试图回答的问题。“几乎没有什么问题能像人类起源一样,让我们充满好奇,并为之探索不止”。
在去年的全国文物工作会议上,我和王春法馆长经过深入交流,萌生了共同组织“东方故乡——中华大地百万年人类史”展览的动议。展览通过各类场景还原和多媒体技术手段,将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90多年来在古人类学、旧石器考古学和古DNA研究等方面深厚的科研成果积累和丰富的标本馆藏完美地呈现出来,从而向公众生动展现中华大地上百万年的人类活动历程,清晰勾勒出华夏族群演化的基本图景和各区域演进路径,系统阐释源远流长的文化根系和文明流变,帮助大家更加深刻地感知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家国一体的丰富内涵。
古人类学研究长期以来是一个冷门学科,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9月11日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对冷门怎么看?按一般概念,一些冷门的东西没有用。这种认识可能把一个领域的事业耽搁了。做科研事业的评估,要有长远的眼光、世界的眼光、科学的眼光。”非常幸运的是,90多年来,正是在杨钟健院士、裴文中院士、贾兰坡院士、吴汝康院士、吴新智院士等老一辈学科奠基人和开拓者的引领之下,长期秉持“长远的眼光、世界的眼光、科学的眼光”和“甘坐冷板凳”的精神,历经时代变迁、时局更迭,久久为功,专注于开展本领域关键科学问题的探索和理论研究,才绘就了今天向大家所展示的中华大地上百万年的人类演化图景,并在本领域为我国赢得了学术地位和国际话语权。
古脊椎所将继续传承和弘扬科学家精神,继续担当起抒写中华民族祖裔群体演化和探源华夏族群源流的光荣使命和重大责任,在绘制全球人类演化图谱的研究中做出中国贡献,为筑牢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等时代命题提供强有力的科学证据做出新的贡献。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所长,本文为其在国家博物馆“东方故乡——中华大地百万年人类史”展媒体开放日的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