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林寺乞米”款陶罐浅议东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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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玮 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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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省九江市博物馆收藏有国家一级文物晋“东林寺乞米”款陶罐,该罐烧造于东晋时期,于1975年4月在九江钢铁厂基建施工中被发掘。罐高19.1厘米,口径12.9厘米,腹径16.5厘米,底径12.4厘米。表面呈深灰色,盘口、短颈、肩部饰对称双系、鼓腹、平底,通体饰方格纹,罐的颈部阴刻行书“东林寺乞米”五个字。很显然,这是东林寺僧人用来“化缘”和“施舍”的专用器具。看到它,仿佛看到东林寺的僧人们手中拿着陶罐,出入尘世,一为化缘,二为普度。佛教思想与文化的教化,就在这实用的器皿和实在的行动之中。

佛教是由释迦牟尼在公元前6世纪至前5世纪的印度创立的。东汉年间,佛教传入中国,到了东汉末年,佛教在中国已形成一定规模。东晋时期,政治动荡,国家由统一走向分裂,传统儒家文化秩序开始动摇,此时佛教在中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同儒家、道家思想共同形成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晋太元六年(381) ,由于战乱,高僧慧远率弟子数十人由襄阳经荆州,欲往罗浮山静修弘教,途径浔阳(今江西九江),被庐山西林寺的同门师兄慧永极力挽留。慧远“见庐峰清净,足以息心”,于是,在西林寺旁筑龙泉精舍暂住,弘法布道。因为“学侣浸众”,龙泉精舍难以容纳越聚越多的朝拜信众,晋太元十一年 (386) ,慧永又请江州刺史桓伊为慧远在西林寺以东另建一座寺院,这就是历史上知名的东林寺。

慧远在东林寺主持三十余载,潜心佛学、著书立说、弘扬佛法、阐释佛理。当时,佛教初入中国,由于许多理念与中国本土文化存在差异,平民百姓感觉晦涩难懂,不易接受,最初主要在士大夫等阶层传播。如何让佛学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使佛教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广泛传播开来?慧远在东林寺多年,一直在苦苦探索与演习。东晋元兴元年(402),慧远将佛教的业报轮回思想与中国原有宗教思想结合起来,创建了“净土宗”,创立了简单易行的念佛修行法门,即口念弥陀,心注西方,坐禅修定,息心忘知,就可以成佛……免去了深奥的理论学习和繁琐的修行方法以及严苛的戒律,简单易行,在普通信众中得到广泛传播,信众日隆,为佛教的中国化发挥了重要作用。他还邀集刘逸民、周续之等名士高僧凿池种莲建“白莲社”,修净土法门,故此“净土宗”又被称为“莲宗”。

慧远被佛教誉为净土宗初祖,鸠摩罗什誉其为“东方护法菩萨”,隋代的智者大师称其为“不可思议人也”“真佛法梁栋”。慧远大师所在东林寺也成为当时南方佛教中心,以净土宗第一祖庭的地位屹立于佛教之林,与“鸠摩罗什”大师所居的长安草堂寺中分天下。

同时,庐山独特的地理位置及慧远大师的声望,使东林寺又成为佛教东传的重要驿站。西域、东土高僧驻足庐山,仰慕慧远大师的佛教信徒及名流显宦聚集东林,僧人们也络绎不绝地到东林问学、弘法。而以清高自傲的文坛首领谢灵运和以跋扈闻名的桓玄将军也为之倾倒,东林寺也因此盛极一时,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名刹。

晋“东林寺乞米”款陶罐颈部刻有“东林寺乞米”五个字,充分体现了当时东林寺地位的特殊性。一般寺庙的“乞米”罐并不会号记字样,此陶罐上不仅号记有庙宇名称,还特别标注了陶罐的用途“乞米”。说明东林寺的乞米罐是专属定制的,这与当时的东林寺作为一代名刹的身份是相适应的,与其作为佛教中心的地位是相对等的。僧人们手托标有“东林寺”的乞米罐,既是身份的象征,也代表着东林寺的佛教文化。同时,也便于东林寺对众多的僧人进行管理和监督。

早期的佛教僧团十分注重个人修行,他们严格按照“四依法”的要求来维持基本生活,即依粪扫衣、依乞食、依树下坐、依腐烂药。这样对物质需求的规定,从根本上消除了僧众于生活中的贪欲,有利于他们安住于静修之中,以便及早获得解脱。“东林寺乞米”款陶罐正是东林寺僧人严格遵守“四依法”修行的重要文物见证,“乞米”即“化缘乞食”,通过最简单的行乞方式获得食物,少欲知足、戒贪戒骄、培养慈心、修习善业,是僧人解脱修行的重要法门。同时,僧人们还通过与世俗连接的有效方式,将佛教文化进行阐述,宣扬佛法,普度众生,推动佛教文化的传播。

随着佛教的盛行、地位的提高,慧远洞察到形成于印度的佛教戒律有很多内容无法在中国实行,没有规范的管理制度对僧人进行约束。于是,慧远根据佛法大义与中国实际情况,提出了一系列僧团管理制度,制定《法社节度》《外寺僧节度》和《比丘尼节度》等规章来约束庐山僧众,这些规章制度被后人称为“远规”,为南北佛教界所通用。自此,中国佛教僧团便一直延续僧制和戒律并存的传统,僧制发展到后来形成清规,从本质上看,这就是佛教中国化在戒律上的表现。

东林净土思想从历史延续中与儒家思想相融相生,互为影响,成为中华文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胡适在游览庐山时说:“慧远的东林,代表中国佛教化与佛教中国化的趋势。”

晋“东林寺乞米”款陶罐是东林寺流传下来唯一的一件既有寺名,又有用途的铭文陶罐,它历经1600年沧桑,见证了佛教中国化的开启,见证了中国包容性的多元文化,是研究东林寺的历史以及宗教文化、佛教文化的重要器物物证。

研读晋“东林寺乞米”款陶罐,挖掘其蕴藏的文化内涵,即是对过往历史的回眸,更是对天下大同的文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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