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兵钱”是早期压胜钱的一种,因其钱文有“辟兵莫当”得名。文献中最早的记载可追溯于宋代洪遵《泉志》:“右辟兵钱。旧谱曰:径八分,重三铢,背面皆有周郭,又有两重,于方穿之中复更有小穿,邪正安之,疑若八角然。其文一面曰去殃除凶,一面曰辟兵莫当。皆篆字。其间有八柱,郭外仍有小柄。”新中国成立之后,科学的考古工作证实这是一种流行于西汉的器物。山东地区则是这一器物流行的重要区域,目前考古发现的所有类型几乎都在山东出土过,年代序列从西汉早期一直到西汉晚期,缺环较少。
目前所见尺寸最大、年代最早的辟兵钱出土于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图1)。这枚辟兵钱为圆形方穿,方穿内交错有一小穿,也就是《泉志》中所说的“于方穿之中复更有小穿,邪正安之,疑若八角然。”一面铸钱文“辟兵莫当”四字,逆时针排列,四字间有四乳钉相隔。另一面为素面。直径达7.4厘米,比当时行用钱大不少。
与《泉志》中描述比较接近的标本在山东枣庄凤凰山墓地M37出土过(图2)。枣庄凤凰山这枚辟兵钱(M37∶4)主体部分类似圆形方孔的行用铜钱,直径2.4厘米,也与当时流行的五铢钱尺寸类似。钱文一面为“辟兵莫当”,一面为“除凶去央”,皆为逆时针排列,字与字之间也都有乳钉间隔。穿孔的处理也与巨野红土山出土的那枚类似。不同之处在于这枚钱上端为带孔的小柄,下端为一圆环。环径1.9厘米,通长达到了4.8厘米。
此外,还有一类主体穿孔为圆穿的类型。1979年出土于山东青岛崂山解定夫妇的墓中(图3)。钱币主体直径2厘米,下端圆环直径1.2厘米。整体锈蚀较重,钱文相对模糊,发掘者将其释读为“辟兵莫当”“除屯去央”。
新见资料《昌邑辛置——2010~2013年墓葬发掘报告》中对这一类型的研究提供了不少新的细节。山东昌邑辛置墓地M35出土的辟兵钱(M35∶4)钱径2.1、环径1.4、通长4厘米(图4)。钱文布局与青岛崂山所出的基本一致:一面自穿右起顺时针旋读“辟兵莫当”;另面自穿上起顺时针旋读“除凶去央”,且此面四字均为反书写成。此外,距离昌邑不远的山东安丘鹿村墓地也出土了3枚类似形制的辟兵钱。
“辟兵”也就是“避兵”,即积极辟除战争带来的兵祸之灾,这既包括战争中兵戎利器的直接伤害,又包括战争所带来的瘟疫疾病等后续灾害甚至是对兵鬼的恐惧等。辟兵方技属兵阴阳家,汉代比较流行。胡家草场墓地M12随葬的四千余枚竹简中,就有数则辟兵之方。文献中的辟兵之术还涉及蟾蜍、蚩尤等,如《抱朴子》载:“肉芝者,谓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领下有丹书‘八’字再重。以五月五日日中时取之,阴干百日,以其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手於身,辟五兵。若敌人射己者,弓弩矢皆反还自向也。”《东观汉记》载“诏令赐邓遵金蚩尤辟兵钩一。”
辟兵钱或被称为“辟兵符”,但都认同其具有对应的辟兵之力。昌邑辛置M35∶4的圆环上可见布纹的痕迹,出土位置又在墓室中部的墓主腰部位置,很可能说明此钱为佩戴之用。
山东出土辟兵钱的这几座墓葬中,巨野红土山汉墓是一座西汉早期的大型竖穴岩坑石室墓,主流观点认为墓主是昌邑哀王刘髆,也有观点认为是山阳哀王刘定,但都不能否认其级别之高、规模最大,出土辟兵钱的形制目前也是独一无二。而此外几乎都是中小型墓葬,青岛崂山解定夫妇墓与枣庄凤凰山M37还出土了印章,说明墓主人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这类群体面对战乱恰是最容易受到威胁、也是最为被动的,所以通过辟兵钱来表达保全生命财产的美好愿望也就不难理解。几个标本中,钱文读序不一致的情况很常见,但“辟兵莫当”一面都相对规整,这也再次说明“辟兵”才是此类钱币最本质的诉求。
汉代山东地区的经济实力在国内具有一定优势,也更有条件接受、使用辟兵钱这种器物。加上战国以来齐地巫风盛行、方士辈出的传统,这类被赋予神秘力量器物的流行也就不足为怪了。
昌邑、安丘、崂山三处出土辟兵钱相对集中,三地在汉代之时都处于胶东国的范畴。胶东国王刘雄渠曾参与“七国之乱”,兵败自杀后,其封国自然受到影响,民众对战乱的恐惧自然不必多说。胶东又近海,距离齐巫信仰中的海上仙山也更近,栾大等知名方士就出自胶东国,社会层面对于巫术的推崇也有近水楼台之利。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该地又成为辟兵钱在山东流行的一个重点区域。
总之,辟兵钱这类承担着汉代人特殊需求的器物,因经济、社会背景等在山东比较流行。而昌邑等胶东国旧地又因自身的诸多因素,成为山东地区比较突出的流行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