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对于古典文学巨著《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一生的奇特经历知之不多。事实上，在短短48年的生命旅途中，曹雪芹给世人留下了很多难解之谜。我们今天来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曹雪芹在北京到底住过哪些地方？

曹雪芹出生在包衣世家。包衣，又作阿哈，满族语，即“包衣阿哈”的简称，是历史上满族社会最下等的阶层。后来可能因为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给康熙当过奶妈，康熙给了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一个江宁织造郎中的官职。

这个官职虽然并不显赫，却是一个肥缺。在纺织业非常发达的江南，曹家从中获益可想而知。自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算起，曹家三代四人（曹玺、曹寅、曹颙、曹頫）先后担任江宁织造一职长达近60年之久。康熙王朝是曹家走向兴盛的顶峰时期，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则是曹家走向鼎盛的代表人物。

康熙皇帝六次南巡，四次驻跸江宁织造府，都是由时任江宁织造的曹寅负责接驾。南巡堪称盛事，但也极为奢靡，曾有“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银滥用比泥沙”的俗曲描述当时情景。《红楼梦》前半部的重头戏“元妃省亲”就被评点家脂砚斋认为是借之写南巡，忆昔感今。

实际上，曹家的盛极而衰，也与曹寅的四次接驾息息相关，接驾消耗是造成曹寅任上盐课亏空的主要原因。曹寅年俸仅一百五十两白银，可仅康熙四十四年（1705）捐修宝塔行宫一次就出资两万两。对于自己任上亏空，曹寅生前忧思恐惧，康熙帝也是催迫严厉。

由于康熙、雍正皇位更迭的政治变故受到牵连，曹家开始有了败落的征兆。康熙五十一年（1712），曹寅病逝，曹家失去庇护。康熙五十四年（1715），曹雪芹的父亲曹頫继任江宁织造。雍正六年（1728）曹家获罪，曹頫被撤职抄家。曹家人被递解回北京，在京城及江宁家产人口俱奉旨赏给隋赫德，与曹家关系紧密的姻亲、同在江南多年的苏州织造李家也难逃厄运。十二三岁的曹雪芹随家人迁往京城，从此离开了南京。

曹家被抄家，雍正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他曾明令“少留房屋，以资赡养”。专家考证，“少留房屋”应指曹家原在北京崇文门外蒜市口、前门外鲜鱼口的几处旧房，加上通州的六百亩地和张家湾一家本银七千两的当铺。按理说，靠着这些残余的家产，曹家的生活应该还过得去。

乾隆二年（1737），曹氏一家曾经出现过短暂的回光返照。曹雪芹之父曹頫在经过数年的监禁之后，终于赦免还家，曹雪芹也得授从六品州同的官职。曹氏一家眼看兴旺在即，可是晴天霹雳，另一桩大案使得这一家人再次惨遭抄没，曹雪芹的祖母也终于在连番打击后撒手人寰。

屡逢剧变的曹家再次落败，从此东山难起。曹雪芹也不得不离开了蒜市口，迁居到小石虎胡同33号右翼宗学居住。几年之后，不知什么缘故，36岁的曹雪芹辞去宗学教职开始了流浪生涯。37-42岁时，曹雪芹定居西郊原正白旗村39号（今北京植物园内曹雪芹纪念馆），直至1764年除夕之夜一代文圣悄然西去。

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

曹頫在给康熙的《覆奏家务家产折》中说：“所存产业，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那么这里提到的房产在哪里呢？

在北京市西城区后海南沿上，有一个窄窄的巷口，从那里进去，就是大、小翔凤胡同。有人考证说，《红楼梦》里的宁、荣两个府第的原型就是大、小翔凤周围的恭王府和罗王府。大翔凤胡同由于紧邻着过去的恭王府，是依靠王府围墙而形成的胡同，所以旧称为大墙缝胡同，后来雅化为大翔凤胡同。有红学家撰文说，“京中住房二所”其中一处就是今天恭王府的所在地。因恭王府的前身是和绅的府邸，而在和绅之前这里曾是一个小宅，故认为这是曹家内城的住房之一。

“京中住房二所”的另一处则是恭王府北边的大翔凤胡同北口6号的一个宅院。据周汝昌考证，大翔凤胡同北口外，后海南沿曾有一口古井，是旧时卖水的据点，故称“水窝子”，或叫“水屋子”，曹雪芹当年曾在此居住过。此事未见于古籍，却得见于人证。有一位老人名王文志，原系辅仁大学的工友，80岁时曾与周汝昌偶会于曹雪芹故居，老人说：他幼时听师傅讲，曹雪芹曾在恭王府（原范围很大）北边的三间小房住过，那是仆人们每日早起聚集听分配差使的地方；而这三间房后来被辅仁大学的一个管事拆了。

鲜鱼口现今尚在，位于前门大街东侧，与著名的商业街大栅栏隔街相望。它形成于明代，叫“鲜鱼巷”，因附近商贩从前门外护城的“泄水河（后称三里河）”内打鱼，再拿到巷子里叫卖而得名。清代中后期，三里河的河水干涸，鲜鱼口发展成店铺相接的商业街。但由于“鲜鱼口空房”没有具体门牌或所属巷子，加之历经年代久远，街巷房屋变迁，面目全非，至今很难找寻。

崇文门外蒜市口大街16号

据雍正七年（1729）的一份《刑部移会》，江宁织造隋赫德曾将抄没曹家的“京城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间半、家仆三对，给予曹寅之妻孀妇度命。”后经专家多方查证，并以清代《乾隆京城全图》佐证，蒜市口地区仅有一处院落是十七间半房，从而证实蒜市口路上的广渠门大街207号院就是文献所载之房产。后在1999年广安大街扩路前，对故居进行的考古研究也确认了其地基基础为“十七间半”，与乾隆京城全图的标注相符。所以，毫无疑问，蒜市口的“十七间半”房屋就是曹家在北京最早的住地，也是曹雪芹的主要故居之一。

具体地说，曹雪芹的这个故居的位置应该在现磁器口十字街的东北角和普仁医院之间。老一辈人回忆，到曹家院子先要走进一个小门，进门后向北通过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尽头西侧还有一个小门，门内为四合院，为清代或更早一些的民居。这座四合院原为蒜市口大街16号，院内有北房、南房、西房各三间，东房两间，院落较为宽阔。院内的老房均为青砖灰瓦、木格门窗，砖雕、石雕十分精细。有专家说，过去这个院落有屏，上刻“端正方直”，很可能为曹家祖训。里院的北屋还挂有“韫玉怀珠”的匾额。1965年，蒜市口大街和榄杆市大街、大石桥大街合并为广渠门内大街，这座四合院改为广渠门内大街207号。现在，原蒜市口的旧址、现普仁医院南面已拆成了空地，但其遗址仍依稀可辨。1999年扩建两广大街时，曹公故居是否保留曾引起了社会的关注。2022年7月29日，北京市崇文门外广渠门内大街上的蒜市口一座清代四合院落成，这就是著名的曹雪芹故居。

因曹家在蒜市口居住时的实物资料很少，对于曹雪芹到北京后是如何读书学习，又是如何考取功名的尚无从考证。但有红学家撰文推测：曹雪芹曾在官办的“景山官学”或“咸安宫官学”学习，后考为“贡生”中的二品“拔贡”。有了这个“任职资格”，曹雪芹后来到右翼宗学担任辅教一职也就顺理成章了。

老北京有一句老话，叫“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东城富的说法和京杭大运河有着密切的关系。据当时的数据显示，清朝一共建有13个大仓库，其中就有7个在靠近码头的东城。崇文门外一带充溢着中下层社会的生活氛围，既是故衣百货、农副产品的集散之地，也是商贩农夫、游民乞丐、市井豪侠乃至僧尼道士、三教九流的杂聚之区。

曹雪芹作为废官的家属，家败回京后即生活成长在这样一个地域的环境里，其实际交往接触和耳闻目见的，自然多有下层社会、各色人物的生活情景，这也使他对社会的体验和对人生的认识较之在江南时发生了深刻变化，对其成长、思想和创作产生既大且深的影响。《红楼梦》中他对刘姥姥等社会底层人物的描绘可谓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应该与他在这一带的生活特别是与城市社会底层的接触是分不开的。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