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大山人的绘画艺术中,最能代表其个性的是水墨淋漓的花鸟画。他以冷寂荒寒,雄健简朴的笔墨,形成独树一帜的画风。尤其在花鸟画方面的创新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和成就。其作品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鹤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笔墨特点以放任恣纵见长,苍劲圆秀,清逸横生,不论大幅或小品都浑朴酣畅、明朗秀健,章法结构不落俗套。
《桐鹤图》为八大山人晚年创作的精品之一,现藏于八大山人纪念馆,为纸本墨笔,纵205厘米、横74厘米。抬首署款“八大山人”,钤“八大山人”(白文)印,右下角钤朱文“荷园”印。
从古至今,鹤作为一种吉祥图像,常常被文人墨客视为君子,道家尊其为“仙物”。宋代学者陈岩肖在《庚溪诗话》中称赞:“众禽中,唯鹤标致高逸……”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鹤的祝福语更是数不胜数,松鹤延年、鹤语尧年、鹤发童颜……都有着吉祥如意、福寿绵长的寓意。八大山人画鹤的题材数量很多,有《仙鹤图》《双鹤图》《松鹤图》《松鹤芝石图》等,远超其他禽类。
《桐鹤图》采用半包围式构图, 树干伸出画外,树枝回到画心,形成“C”形的曲线美, 鹤则落在“C”的缺口上,一根简洁的线条代表土坡,打破了“C”形的构成。在布局上,他注重对点线面的分割和布置、画面边缘的处理,藏而不露,给人以遐想的空间。作品中有大面积留白,突出深远的意境。八大山人在处理画面虚实方面,有其独特的见解。他强调虚实,构图疏而不散,画面主次分明,墨色浓淡干湿,虚实相生,幽远深邃。
桐鹤以水墨写之,八大笔下的桐树,虬杆盘曲, 不见中段, 但现高枝繁荫,一棵倒挂于画面之上的桐木呈V字型生长,几乎占据了画面的下半部分,以富有韵律的流畅线条勾勒其树干,然后用干笔稍作皴擦,桐树枝条繁密、结构复杂,用虚实的关系使空间产生渺远感,背景简而阔大,画面疏朗简洁、曲折流动,烘托并凸显中心主题——白鹤。伸出画外的底部树干笔简意阔,寥寥数笔钩出轮廓,兼以淡墨皴擦,枯而不瘠,淡而不薄,自有一番苍茫清逸之气。在笔法上,八大常用泼墨秃笔横扫,把桐叶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卷曲的、大片展开等的姿态,酣畅淋漓地展现出焦、润、浓、淡、湿等多种墨色。他一改此前惯用笔法,用秃笔,笔锋随势转动,利用墨色和干湿变化描绘的老枝、嫩叶层次分明,充分体现了中国画墨分五色的特点。
鹤单足立于树干之上,环首回望,神态凝重。鹤身大面积留白,仅鹤颈、鹤尾、鹤腿以阔笔浓墨写成,鹤身以干笔极淡的墨色略加勾点,显示鹤羽蓬松的质感,鹤首描绘较为细致,脖颈呈现非常优美的S形曲线,可谓点睛之笔。鹤眼自然是八大典型的“白眼向人”面貌。鹤羽随意泼墨涂抹,干湿恰到好处,点缀之笔轻捷挥洒自如,皆着在精准之位。鹤的腿部以中锋、长线、曲线为主,两爪一着力、一下垂,具有抑扬顿挫之势。八大善于捕捉自然生活中的灵感,在表现手法上,既有细节描写的精微性,又不失笔墨的简逸生动。尤其是鹤,以疏秀灵活的细笔精致描绘出羽毛的蓬松感、纤毫毕现,足现八大老练之功力。
从落款和印章来看,该作品创作于八大晚年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也是其绘画艺术的鼎盛时期。白文方印“八大山人”是现存其作品中出现最为频繁的印章,最早在1684年出现,沿用至1705年。在画面右下角钤“荷园”朱文印、为1699年开始使用,小篆手法。
“八大山人”印章,与“八大山人”款识一样,影响广泛,意义深远且驰骋于画坛几百年。这一名号始于八大山人59岁,与“八大山人”署款同时出现在书画作品之中。该名号在印章上的运用,虽有几次变体,但“八大山人”大型白文方印却始终不变,一直使用到1705年秋,八大山人去世前。八大山人“何园”印,当取意于古乐府《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之意。何即荷,何荷古文通用。八大山人喜画荷花,现存世的荷花作品有上百幅。其好友龙科宝在《八大山人画记》中明确写道,八大山人“最佳者为松、莲、石三种。莲尤胜。”正如八大自己所说:“湖中新莲与西山宅边百松,宣昔静观而得其神者。”
从以上八大山人印款字画可以看出, 暮年的八大不倔之气已经散淡,变得豁达与平静,画也更加空灵和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