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中宣部、国家文物局等九部委联合发布《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秉承新发展理念，将博物馆事业主动融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大局”。2022年，全国文物工作会议提出了新时代文物工作22字方针，其中的“挖掘价值、有效利用、让文物活起来”，是基于新发展理念对文物工作提出的更高要求，对于推动中国文化遗产事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近年来，随着藏品资源被不断激活，阐释传播转化不断丰富，中国的博物馆正在成为新的发展动能，在推动文化软实力提升、促进社会发展繁荣等方面的作用日益彰显。与此同时，随着文化新需求、产业新业态的不断涌现，以及疫情后旅游业的迅速复苏与快速发展，文化旅游也正在成为拉动消费增长、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鉴于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拓展思路，借鉴与引入博物馆、旅游、城乡规划等不同领域的理念与思路，以博物馆“融合发展”为突破口，以“全域旅游”为着眼点，思考如何借由城市的“博物馆化”发展路径，使博物馆在馆城融合、文旅融合、产业融合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何谓“全域旅游”

“全域旅游”旨在发挥旅游产业的杠杆放大效应与对经济社会的牵引驱动作用，通过对一定区域内人文和自然环境、文化和旅游资源、交通和服务产业、政策与体制机制，以及价值转化形式和产业培育路径等的系统梳理评估与调整优化提升，从而形成以旅游业为优势产业，以统筹协调、精细高效、开放融合、共建共享为发展思路，以“资源—产品—产业—经济—社会”为发展路径，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高质量发展为主要目标的创新发展模式。

这一概念相较于狭义上的传统“旅游”，最显著的特点是增加了“全域”这一空间维度，将一个区域作为功能完备的旅游目的地进行整体建设，通过“旅游发展全域化”，“构建良好自然生态环境、人文社会环境和放心旅游消费环境，实现全域宜居宜业宜游”，进而促进区域内的产业联动、要素整合、全民参与，以旅游产业推动经济社会协调发展。

强调区域空间的“全域”概念最早出现在城乡规划领域，并随即拓展至旅游行业，成为旅游理论研究与实践的热点话题。2010年开始，一些地方性的旅游规划中就开始提出“全域旅游”“全城旅游”等发展模式；2016年的全国旅游规划发展工作会议提出要用“全域旅游”思维引领新时期旅游规划发展；2017年“大力发展全域旅游”被列入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的重点工作任务；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全域旅游发展的指导意见》，就推动全域旅游发展做出全面部署。从试点探索到理论研究，从政策指导回归实践应用，在中央顶层设计和地方创新探索的双重驱动下，“全域旅游”不仅是旅游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思路，也正在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抓手。

“全域旅游”这一思路对文物工作也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尤其是对于一些具有文化资源禀赋优势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全域旅游”可以为一个区域、一座城市的文物保护利用提供新的思路，有助于盘活历史文化遗产所承载的资源潜能，并通过保护传承与有效利用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什么是城市的“博物馆化”

博物馆学研究语境中的“博物馆化”，一般认为是捷克博物馆学家斯贝尼克·斯坦斯基所提出的，可以理解为是人对物的一种独特认知与态度，其本质是将“物”从现实时空中抽离出来，使之转变为“博物馆物”。而笔者在本文中所提出的城市“博物馆化”，则更注重博物馆与城市的关系，简而言之，城市的“博物馆化”就是以“博物馆”式的人文关怀，保存城市的历史温度，赋予城市当下以温暖，拓展城市的未来发展。

这一理念在现实中的部分映射，就是现在经常被提及的“博物馆之城”“博物馆之都”“没有围墙的博物馆”等。城市的“博物馆化”，就是以新的视角重新审视与思考博物馆和城市的关系，既注重博物馆的提质增量，并基于博物馆的内部建设与外部作用，充分发挥博物馆对城市发展的影响力；更重视博物馆与城市发展的有机互动，运用“博物馆化”的思维来思考城市的发展现状、规划布局与未来目标，在城市有机更新中给予“博物馆”式的人文关怀，以提升城市中“人”的具身体验。

以“博物馆化”这一理念思考城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具有多重的价值与意义。

首先，以“博物馆化”看待城市的过去，可以让我们更加珍视城市的历史文化记忆，将一座城市的物质与非物质遗产视作为保存人类创造力与历史记忆的“时间胶囊”与“活化石”，记录城市成长的“年轮”与“足迹”。

其次，是用“博物馆化”的思维，挖掘凝练文化与自然遗产的资源潜力，将城市里的博物馆、图书馆、科技馆，乃至书店、商业综合体、交通枢纽等城市公共空间，都转化成为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感知世界万千气象的“课堂”，使市民拥有更多、更好的精神文化产品的“获得感”。

第三，将“博物馆化”理念融入城市的空间规划与建设，用历史积淀与地域熏染的文化特质，赋予城市冷硬的物质形态以具有温度和魅力的“文化气质”。譬如罗马在城市建设中所塑造的全域文化空间，使城中的街角巷尾和随处可见的文化景观都彰显出其“永恒之城”的独特气质。

第四，通过对城市“文化层积复合情境”的保护挖掘和“博物馆化”的阐释转化，可以建构起城市居民的“乡愁记忆”和归属感，使城市成为人们情感依托的“精神故乡”，并进而构建起一座城市汇聚人才与资源，提升整体竞争力的重要支点。

“全域旅游”与城市“博物馆化”关系之探讨

“全域旅游”与城市的“博物馆化”都是基于空间维度的全局性、系统性宏观发展理念。二者之间的关注点、发展思路与实现路径虽各不相同，但又相辅相成，彼此联系。“全域旅游”强调全域统筹规划、资源有机整合、产业融合发展，是城市“博物馆化”的资源转化方式和价值实现路径之一；城市的“博物馆化”强调保存历史文化记忆，挖掘遗产资源潜力，赋予城市文化气质和吸引力，是“全域旅游”的立足点之一，也是其发展目标的重要实现方式。

“全域旅游”对城市“博物馆化”的有益借鉴  “全域化”是“全域旅游”的最显著特点，其重点就在于“从区域发展全局出发，统一规划，整合资源，凝聚全域旅游发展新合力”，这种全域化的理念对于我们思考城市的“博物馆化”有着积极作用。在城市的“博物馆化”中引入全域观念，可以突破博物馆的单点思维，从城市整体空间维度思考博物馆的布局规划、建设发展，以实现从相对独立的博物馆体系向更加开放的“馆城互动”转变。

“品质化”是“全域旅游”对旅游产品供给的总体要求，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全域旅游发展的指导意见》强调，要通过“增加创意产品、体验产品、定制产品，发展融合新业态，提供更多精细化、差异化旅游产品和更加舒心、放心的旅游服务，增加有效供给。”而城市的“博物馆化”，同样也需要用博物馆式的文化熏染，让城市在发展中避免趋同化、低美感和人居环境不友好，以更高的发展质量与文化品质去规划布局与建设。

“融合性”是“全域旅游”的重要关注点，通过旅游与城镇化、工业化和商贸业，以及与农林、水利、交通、环保、教育、文化等各行业的融合发展，其目标是“从封闭的旅游自循环向开放的‘旅游+’转变”。城市的“博物馆化”也要以融合发展的思路探索“博物馆+”模式，通过“馆—校”“馆—企”“馆—媒”“馆—社”联动共赢促进资源整合与协同创新，依托博物馆文旅融合、产业发展，促进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双赢，并推动博物馆之城建设与城市发展规划、有机更新、空间转型、产业升级等紧密结合，形成“产—城—人—文”融合发展的新路径。

城市“博物馆化”对“全域旅游”的积极作用  文化遗产资源的保护与价值挖掘是城市“博物馆化”的重要基石。从“全域旅游”的视角来看，通过城市“博物馆化”所保存下来的历史记忆和当下创造，能够使地方文化特色得到有效的保护与传承，并通过对其进行多元价值的挖掘，凝练形成独特的城市文化符号与历史风貌表达，进而提升全域旅游的文化内涵，增强一座城市的旅游整体吸引力。与此同时，在文化遗产价值挖掘的过程中，一些此前并未受到关注的遗产类型，甚至一些正在消失的遗产，也将会因为其所具有的文化和旅游资源转化价值而得到新的重视，并成为“全域旅游”的重要依托。

特色化与差异性是城市“博物馆化”的发展思路之一。很多地方在推进城市化的进程中，过分重视发展体量与速度，却忽视了发展质量与品质。因而会出现在城市化进程基本完成后，城市却变成了一个没有特点的地方。城市“博物馆化”，就是要通过对一座城市的自然生态、历史文化、民俗风貌等要素进行整体的梳理挖掘与阐释，由此提炼出一个地方的文化精髓，赋予一座城市以文化特色。而这些文化精髓与特色对于全域旅游“塑造特色鲜明的旅游目的地形象，打造主题突出、传播广泛、社会认可度高的旅游目的地品牌”，将会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城市“博物馆化”的特点就是“活态”与“可感知”。一座具有优美生态环境与丰富人文气息的城市，也会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家园。以“博物馆化”的思维去保护、传承与延续城市的人文生态环境，既离不开城市中每一个“人”的共建，而保护传承的成果也将会成为城市居民共享的公共文化产品。譬如说，平遥、丽江等古城的“博物馆化”，其吸引力与价值依托就在于它们是活态与可感知的，而这些重要的文化特质如果因为商业资本的逐利而日趋褪色，发展“全域旅游”也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点。运用“博物馆化”的思维来思考城市的发展现状、规划布局与未来目标，在城市有机更新中给予“博物馆”式的人文关怀，以提升城市中“人”的具身体验，是城市“博物馆化”的出发点与落脚点，将使一座城市不仅成为“全域旅游”中的“旅游目的地”，也将会是居民与游客共建共享的家园。 

（图片：丽江市政府网、

平遥县政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