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博物馆收藏有1700余片甲骨,大部分是王懿荣、王襄、陈邦怀等先生的旧藏,其中多有早期发现的甲骨珍品,一向以片大字多、字口清晰、内容重要而在学界享有盛誉。这批甲骨所刻契文,内容涉及商代祭祀、军事、内政、田猎、农业、畜牧、天文、气象、生育、疾病等诸多方面,是研究商代社会历史不可多得的宝贵材料。2017年,包括天津博物馆在内的国内11家甲骨收藏单位联合申遗成功,甲骨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名录》。
在天津博物馆收藏的甲骨中,可以觅得从古至今陪伴人类的兔子的影踪。甲骨上的“兔”字无疑是天津博物馆所藏所有文物之中最早的“兔”字。本文着重介绍商代武丁时期的“乎多羌逐兔”卜骨(图1)。
这片卜骨纵23.8厘米,横14.1厘米,正面刻有6条长短不一的卜辞。头2条卜辞,均刻于三千多年前一月的某个己丑日,内容是占卜妇好是否会在第二天庚寅日分娩。而涉及“兔”的卜辞则刻于妇好“预产期”的第二天,也就是辛卯日。占卜的内容是:“辛卯卜, ,貞乎多羌逐兔,隻(獲)”,命令多羌去追逐野兔,是否能成功捕获。“兔”字位于整片甲骨的右下。
从甲骨文来看,商代许多职官名都带一“多”字。如“多子”“多尹”“多君”“多生”“多工”“多犬”“多马”“多宁”“多万”“多食”“小多马羌臣”等等。这里的“多羌”与其说是商王手下的羌奴,似乎不如解释成商王手下负责管理羌奴的官吏更为稳妥。毕竟以商王地位之高,应不会直接向“底层办事员”下令。
卜辞中的“兔”可解释为“野兔”。“野”字并非随意加的,根据动物考古学家们的研究,虽然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遗址就多有兔子骨骼发现,但这些兔子都属于旷兔。旷兔是野兔,且不能驯化。我们现在看到的温柔安静的家兔属于穴兔,明代中期才由欧洲传入中国。可以明显看出,野兔并不好抓。卜辞不但在“兔”前用了一个“追逐”的“逐”字,还郑重其事地贞问能不能抓到,可见抓不到也是常态。
由于安排抓兔子正好发生在妇好预产期的第二天,博物馆有些同事就脑补这兔子抓来是不是给妇好补身体用的?此说无法深究,记下来聊备一说。
对于这条卜辞,笔者觉得比较玄妙的一点是,抓兔子的时间正好是“辛卯”日。“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卯”和“兔”一向是深度绑定的两个概念。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片甲骨让我们得以把这两个概念的关联一下子追溯到了三千年前。
近距离欣赏这个三千年前的“兔”字(图2),可以看到这个字非常像一幅画,画的就是可爱的兔子。单从字形来看,它有后翘的短尾巴,但是耳朵并不太显长,这一点和商周文字中的“兔”字是类似的(图3)。从甲骨文中多个“兔”字字形演变的角度看,这个字形处于口微微张开和耳朵夸张锐角形的过渡态,具有特殊的意义(图4)。
另外,这片珍贵的“兔”字甲骨也在“大展宏‘兔’——天津博物馆癸卯生肖文物展”中实物展出,方便观众近距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