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旧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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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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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府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前海西街,是第二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为文化和旅游部恭王府博物馆。恭王府历史上有三任主人,按照时间先后,分别是乾隆皇帝的宠臣也是儿女亲家和珅、嘉庆皇帝之弟庆王永璘、咸丰皇帝之弟恭亲王奕?。

恭王府的亭子均在花园内,如今的花园主要是同治年间恭亲王修建的,不过西洋门却是例外,并非主持洋务运动的恭亲王奕?所建,早在他入住之前样式雷踏勘的现状图,就已描绘西洋门。

亭子的命名及建筑特点

亭子是我国极富特色的一种建筑形式,所谓亭台楼阁是也。从命名看,亭曾是秦汉时的基层行政单位,汉高祖刘邦曾任泗上亭长。东汉刘熙《释名·释宫室》:“亭,停也,亦人所停集也”,意即亭子是供人停留休息之用。亭也是园林中重要的点景建筑,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园中设亭,关键在位置,布置合理,全园俱活。建筑得比较简单的小房子也被称为亭,如书亭、邮亭、岗亭等。

亭子具有古建筑的一般特点:

以木构架为主的结构方式,如梁柱檩等字都有木字旁。按照建造材料的不同,亭子分为木亭、竹亭、茅亭、石亭、砖亭等。不同材质的亭子造价不同,造就不同的视觉效果,中国古亭大多是木结构。

中国古代建筑的单体,多分为屋基、屋身、屋顶三个部分。凡是重要建筑物都建在基座之上,大的殿堂如北京明清故宫太和殿,建在高大的台基之上。具体到亭子,面积较小,一个屋顶,几根柱子,中空无墙。元人有两句诗非常精到地概括了亭子的作用:“江山无限景,都取一亭中。”就是把外界大空间的景象吸收到这个小空间中来。

根据平面形状,亭子可以分为圆形、方形、六角形、八角形、扇形等。亭子与绝大多数古建筑一样,多具有中轴对称、方正严整的布局。

方塘水榭

穿过榆关,一个方方正正的池塘、一座水中的亭子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其名曰方塘水榭、水榭、水亭、湖心亭、观鱼台。说到方塘,南宋朱熹有诗《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池塘里的水为何这样清澈呢?是因为有源头源源不断地为它输送活水。方塘水榭的水源是附近假山里面的水井,深达十余米。尽管恭王府西墙外原来有一条小河,但从墙外取水的说法是不成立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看样式雷图档。

方塘水榭是五开间、四面通透的歇山顶建筑,从老照片可见当年中间梁柱上曾悬挂匾额和抱柱联,可惜漫漶不清,无法识别,且已不知去向。

现在我们经由这座船形的连接物走上湖心亭。不过当年的府主人恭亲王奕?及家人,是划着小船登临此处的。醇亲王奕譞到自己的六兄恭亲王家做客,泛舟方塘,曾想把这一方水面命名为莫愁湖。现在,恭王府博物馆是国家一级博物馆和5A级景区,为了方便公众游览以及减少安全隐患,因此建造了船形的桥。

方塘的北面,种植有大片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恭亲王作有多首诗,表达赏荷纳凉的美丽心情。2022年7月池塘里开出了一朵罕见的并蒂莲,引发一波参观的热潮。

在波兰华沙瓦津基博物馆,由恭王府建造了一座“中国园”,作为中国和波兰人民友谊的象征,其中就复制了恭王府的这座水榭。

妙香亭

北京现存的古亭数量庞大,但是妙香亭这种独特造型的却很少。该亭为双层木结构平顶,一层的四边均为直角,而二层则为圆弧形,暗含了“天圆地方”的理念。

上亭叫妙香亭,顺着亭侧的台阶可以登临亭内,在夏天,这里实属品茗纳凉之绝佳所在。恭亲王在这里观赏夜空中的星,感觉离星星更近一些;下亭叫般若庵。据恭亲王次子载滢记载,在当年般若庵的墙壁上,镶嵌着恭亲王奕?用楷书抄录《心经》的刻石。

光绪十六年(1890),恭亲王奕?写有《新创妙香亭月夕闲咏》一诗:“起得幽亭景最新,柴门草舍绝风尘。衰迟自喜添诗学,秋冷先知是瘦人。莫道无心便无事,行藏由兴不由身。中天气爽星河近,白月圆时性本真。”由题目“新创妙香亭”和“起得幽亭景最新”可知,在同治年间邸园落成时,花园中是没有妙香亭的,妙香亭是奕?在光绪十六年新建的。妙香亭拔地而起,既峻拔又温婉。

沁秋亭与曲水流觞

花园东路有一个内涵丰富的亭子,名为沁秋亭,又名流杯亭、水寿亭。沁秋亭是八角攒尖顶、木结构的亭。地上的水渠从东西看像流“水”的水字,南北看像长寿的“寿”字,取“水常流,寿常有”之意,故也叫水寿亭。

此亭地面上为什么凿有弯弯曲曲的石槽?这与曲水流觞的典故密不可分。

曲水流觞是中国古代民间的一种传统习俗,后来发展成为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农历的三月上巳日即三月初三人们举行祓禊仪式,临水沐浴、祈福除灾;后来和春游联系起来,发展成为临流赋诗、饮酒赏景、尽游宴之乐的风雅之举: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游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未能作诗的则要罚酒。

羽觞是古代的一种盛酒器具,外形椭圆、浅腹、平底,两侧有半月形双耳,考古界称其为耳杯。羽觞出现于战国时期,延续使用至汉晋,其后逐渐被瓷质器具取代,直至消失。

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曲水流觞是兰亭雅集。永和九年,王羲之召集好友共42人在兰亭聚会,饮酒赋诗,他把所作的诗收集起来并为之作序,即著名的“兰亭集序”。该书法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得到很多文人墨客和帝王将相,如唐太宗李世民、清高宗乾隆的青睐。

最早的曲水流觞活动主要在天然水域进行,受地形、天气影响极大。魏晋以后,逐渐在园中凿渠建亭作曲水之宴,由野外缩小到在凿有弯曲回绕水槽的亭子内进行,唐宋时流杯渠、流杯亭颇为流行。北宋李诫《营造法式》绘制了国字形、风字形的流杯渠。到了明代,流杯亭在中国南北方都已存在,清代几乎为皇家专用。流杯亭的建筑形式传到高丽、东瀛,现今韩国和日本均遗留有流杯亭。

北京的流杯亭现仅存四座,除恭王府的沁秋亭外,还有中南海的流水音、故宫的禊赏亭和潭柘寺的猗玕亭。

恭亲王次子载滢有《云林书屋诗集》,《补题邸园二十景·沁秋亭》“随山凿石渠,亭间引曲水,覆阶垂柳荫,卷地凉飙起,漱玉借秋声,清冷雅可喜。乍听洗烦嚣,坐久沁心耳。已谐尘外趣,何必深山里。”诗前有序:“亭在垂青樾左近,环以假山怪石,亭中凿石成渠,引山后井水注之,随势回旋,清音雅致,古人流水当鸣琴之句,良有以也。”

假山怪石是模仿兰亭集序所提到的“崇山峻岭”环境,水源亦是山后的井水,井深十余米。井口连接一崎岖水道,仆人用手摇轱辘取水,将井里的水打入渠中,流杯亭内井水随势回旋,清音雅致。与其说载滢是在曲水流觞,不如说他是在欣赏如鸣琴般的流水声。在自己花园就能如此,因此不必远涉深山,省去跋涉之苦。

文物保护与亭子命运

当年恭王府被多家单位和居民占用,在周恩来总理、谷牧副总理和李岚清副总理三代国家领导人等的关心下,历经28年的腾退、修缮,1988年花园开放,2008年府邸、花园一体开放,恭王府成为唯一保存完整对社会开放的清代王府。

最早修复的即是流杯亭,因为面积小无法住人,被当作仓库使用。当时石槽被水泥所覆盖,工作队选择一名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志用斧头、錾子把水泥剔除,露出了石槽水渠原貌。由于城市地下水位下降,花园内井水在20世纪50年代枯竭。为恢复水景观,80年代中期经有关部门批准在花园西山外侧打了第一口八十余米的深机井,西侧的方塘水榭清理外运湖池内渣土,修复池帮,恢复了原貌。

其实还有一座亭子,位于后罩楼水法楼,是室内所建的亭子;而水法楼是罕见的室内花园,可惜已经被拆毁。亭子的不同命运,反映了文物保护的重要性。

一座古亭,一段历史。恭王府三座结构精巧的亭子,水中的方塘水榭、山畔的两层的妙香亭以及流杯亭,真是“水榭山亭,天然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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