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县南安寺塔地宫文物被盗案侦破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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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宝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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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基被盗  2011年3月9日上午9时许,蔚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当地一位张姓男子报案称:其位于蔚县城塔巷的家中被盗。

民警迅速来到现场。被盗地点位于蔚州镇六街塔巷20号的一处平房。院落由三间正房和东、西下房组成,坐南朝北。正房堂屋门锁呈撬开状,屋内堆积有大量装有土、石块的尼龙编织袋,东侧屋内地面上有一用尼龙袋等物填堵的洞口。

公安局侦查、技术人员提取了洞口外的有关证据,挪开了洞口填充物,看到了一个直上直下大约三米多深的地道,进入地洞底部,发现一个向北偏东方向延伸的地道,地道高80厘米,宽62厘米。此时地道已被若干个沉甸甸的编织袋填满,袋内装满了泥土。几个小时后,地道被清理干净,顺着地道往前走,至8.5米处有一向上延伸的斜坡,坡长2.2米,上坡向内延伸1.5米处为一堵砖墙,墙上有一50×60厘米的洞口,由洞口入内为四边宽136厘米、高277厘米的房间,四周有壁画,底部中间位置有两块石板拼接而成的石床,地上有散乱的砖块、木板、尼龙袋、粗钢管、铁棍、带铁钩的绳子等。

干警们都是本地人,知道房主家的北面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塔巷,巷子北面是蔚县著名古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南安寺塔。直觉告诉他们,地洞通往的房间上面正是南安寺塔。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被盗,立即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公安部、河北省公安厅马上将该案列为“2011打击文物犯罪专项行动”挂牌督办案件,省公安厅刑侦局成立了由局长任组长、副局长任副组长的专案督导组,张家口市公安局成立由副局长兼蔚县公安局局长任组长的“3·09”专案组,侦破工作随即展开。

重点突破   根据现场房屋用电情况和遗留食品包装生产日期综合分析,专案组初步确定,案发时间应为2010年3月到11月之间,对遗留烟蒂、剃须刀、衣物、牙刷等进行DNA检验分析,确定犯罪嫌疑人数为9人以上。

专案组反复分析案发现场情况。盗挖塔基需要挖洞、凿墙等活动,作案时间不少于半年,这么长时间,如此大的工程量,作为房产主人,张某居然一点觉察都没有,不符合常理。

于是专案组开始了解张某的一些情况。这一了解还真发现房主有反常情况,他在更换院门、房锁、租房、交电费及其他经济情况等方面存在诸多疑点。2011年4月6日,专案组对张某进行了询问,张某承认在2010年1月收取3万元租金将房屋租给了外地人,7月下旬,曾发现租户在租房内挖地洞,由于拿了人家的钱就没向公安及有关部门报告。

按照张某供认有关嫌疑人的口音、长相,专案组先后派出十八个调查组分赴省内石家庄、承德、张家口以及北京、山西、山东等九省(市)十三市(区)开展侦查、调查,并聘请部级专家对嫌疑人进行模拟画像,号召群众积极提供线索。

同时,对相关的旅店、商店等店铺进行调查,共筛查人员60余万人,筛选重点人100余名,结合前期调查的信息进行分析,终于发现了一个以山东文物犯罪人员和张家口不法分子组成的犯罪团伙,他们自2010年以来频繁在蔚县南安寺塔一带出现,其中的刘某、闫某亮、崔某保、徐某、王某安等人有较大作案嫌疑。

2011年4月28日,在山东临淄警方的协助下,专案组将闫某亮成功抓获。闫某亮交代出潍坊的刘某和张家口的尚某宇参加了盗塔活动。5月3日,刘某、崔某保在山东潍坊、淄博分别被抓获。尚某宇、郑某蛟、赵某焕在张家口被抓。接着,5月13日,王某安在临沂市兰山区一古玩店落网。

犯罪嫌疑人到案后,专案组即刻展开了突审。他们均对盗掘南安寺塔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都否认挖到宝贝,一口咬定在当年阴历八月十五前就停止了挖掘,然后四散回家,再也没到过现场,不承认打开过地宫,也没见过什么地宫文物。

从几个犯罪嫌疑人的交代分析,不像曾订立攻守同盟,掩盖事实,减轻罪责,逃避打击的情况,同时,周围宾馆的住宿记录也证实了这些人在阴历八月十五以后没在蔚县出现过。这就奇怪了,盗掘地宫又没打开过地宫,地宫文物是怎么被盗的,难道还有另外的盗贼?

此时,潍坊的刘某不经意间的一个交代,引起了办案民警的注意。刘某交代说,他来蔚县都是租山东昌乐县王某东的车,他到过作案现场,知道挖塔的勾当。

针对这条线索,专案组开始在蔚县周围宾馆进行调查、走访和筛查,发现王某东不但在2010年7、8、9月在蔚县有住宿记录,而且在刘某、郑某蛟、赵某焕等人撤离蔚县后的10月、11月仍有住宿记录,同时还有其他几个山东人的记录。

王某东作案的嫌疑陡然大增。

于是专案组赶赴山东潍坊市昌乐县。在这里了解到王某东曾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2011年以来,跟潍坊几个古玩贩子打得火热,而且最近出手大方,好像发了不义之财。结合在蔚县的部分犯罪证据,2011年6月28日,专案组将王某东抓获。

接下来的突审中,王某东供述了2010年10月后,伙同刘某光等人窜至蔚县,盗开南安寺塔地宫,分两次盗窃贩卖文物的犯罪事实。至此,2010年以来,几批犯罪分子先后盗掘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盗窃塔基地宫文物,倒卖文物的犯罪事实真相大白。

古塔浩劫  2009年11月,在张家口做生意的山东人石某和(另案处理)来到了蔚县蔚州镇南关西,找到张某,说想租他的房子,俩人达成意向并留下了联系的方式。

回到张家口,石某和找到了在张家口做生意的浙江人郑某蛟,说蔚县有古塔,下面有好东西,希望他出资,如果挖出了宝贝就给他几件。郑某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听说挖宝贝能挣钱,二话没说就给了石某和4万元。

2009年底,俩人来到蔚县,希望房主尽快腾房,张某一看俩人租房心切,就狮子大张嘴,开口要5万租金,石郑二人先给了3万元订金,租房的事就敲定下来。

2010年1月,石某河给老乡崔某保、徐某打电话说张家口蔚县有活干,请他们帮忙,并打了二千元路费。看到老乡出手不俗,崔、徐二人顾不得天寒地冻,迅速赶到蔚县。

这天晚上,石某河带着俩人来到张某家,石某河和徐某用镐把东屋地上的几块砖刨开,算是开了工。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开始向下挖洞,一上午挖了一米多深。石某河原本告诉崔、徐说三四天的活儿,现在看这点时间肯定干不完。此时房东的一些家具还没搬出去,怕被房主发现,三人暂时将洞口回填,铺上了地砖,伪装好后,就回山东老家过年了。

2010年3月,房主张某搬走了家具,腾空了房间。石某和准备了挖地道的工具,带着山东临沂市兰山区的王某安等四人来到蔚县。他们挖开了年前回填的洞口,然后向下挖到3.7米左右时开始向北偏东方向掏洞,直冲南安寺塔方向而去。在第三天,地道挖到北面小马路的下面,由于上面机动车来回路过振动,不时有黄土掉落,有俩胆小的怕被砸死,就提出不干了,石某和没办法,于是再次回填了地道,散伙回山东了。

石某和找的人不得力。2010年7月底,郑某蛟联系同在张家口的浙江老乡赵某焕说蔚县有个塔,里面有宝贝,现在有人挖着,人手不够希望他一起加入,将来挖出宝贝卖了钱给他分一部分。赵某焕一听能钱挣,就答应并约了自己在张家口结识的朋友尚某宇,叫他过来帮着监视挖洞的人,防止出东西后私分。而尚某宇又请来了山东潍坊人刘某。刘某则联系了同乡崔某宝和虞某胜,同时找到自己的朋友山东昌乐人王某东,叫他送自己去张家口。听说到张家口干活人不够,王某东还找了两个帮手。

这天,刘某、崔某宝、虞某胜等人乘坐王某东的车来到蔚县。

鉴于王某安三月份挖过一次,情况熟悉,郑某蛟安排王某安带领刘某一伙下洞挖掘,尚某宇监视,郑某蛟和赵某焕、石某和负责后勤保障。连续掏了五六天,终于接近塔基砖墙附近。

当时来蔚县时,刘某并没跟虞某胜他们说干什么活。刚开始干活,看着这些人鬼鬼祟祟,虞某胜等人感觉不踏实,当挖到塔基砖墙附近时终于明白这是要盗窃文物,虞某胜是个老实人,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本想挣几个辛苦钱,不曾想被朋友拉到了犯罪的边缘,便害怕起来。王某东介绍的俩人也胆小,于是他们编个瞎话,说挖土时有塌方,被砸了一下,提出不干了。郑某蛟也没强留,给了些路费,放其回了山东。

王某安不甘心,他始终认为塔下有东西,应该继续挖,人手不够,他又从山东找到了闫某亮等人。

大约又过了三天。这天中午,几个人正在地道里挖掘,突然听到有人敲堂屋门,一个女人在外面叫喊:“里面在做什么,怎么还锁着门?”原来是房主妻子路过,顺道过来看看。因为女人也没有非要进屋的意思,王某安他们没敢开门,隔着门缝搪塞了几句。

想到房子都租出去了,张某的妻子也没细问,此事就过去了。不过在里面挖地道的人做贼心虚,有人觉得太危险,几个人惊魂未定地回宾馆睡了一觉。

第二天,崔某宝生病发烧,不能进洞挖掘。眼看到阴历八月十五,其他几个人对挖宝没了信心,纷纷表示不想干了,石某和劝说半天也没用。

石某和、郑某蛟、赵某焕面对几个不想再合作的人无可奈何,同时对这么长时间没挖到宝贝也感到丧气,商量了一番后,达成一致意见:散伙,彻底不干了。

为了避免撤退后张某家北面的小马路坍塌而暴露,他们用盛满泥土的编织袋回填了地道。回填过程中,房主也赶了过来,郑某蛟又给了张某九千块钱,处理完现场,他们急急忙忙赶往张家口。

傍晚时分,赵某焕和郑某蛟、尚某宇、刘某四人聚集在张家口鱼儿山,赵某焕将手机卡扔进了旁边的大清河。郑某蛟、尚某宇和刘某点了一把火,将三人的手机卡、电池进行了焚烧,几人商量往后不再联系,随后散伙回家。

刘某打电话叫昌乐的朋友王某东接他们回潍坊。回去的路上,刘某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某东关心地问挖到什么没有,刘某没好气地说狗屁都没挖到。王问为什么不接着挖。刘某回答:干够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事儿了。

国宝蒙难  话说一个月过去了。这天,山东昌乐临县安丘县的小刘找王某东游玩,这小刘也没什么正当职业,近几年做起了古玩生意。闲谈中他问王某东有什么生意可做。王某东想起了刘某在河北蔚县挖塔的事,并告诉小刘说先前挖塔的一伙人已经不干了。小刘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说不行咱们干。王某东于是和小刘合计,而后王某东找到朋友刘某良,小刘又网罗了两个人。

2010年10月的一天,王东某等五人开车窜至蔚县。晚上,他把小刘四个人送到张某家。

一连几天,王某东白天在南安寺塔附近望风,晚上回蔚州大酒店睡觉,小刘四个人进屋连续挖掘。由于先前几拨儿盗贼已经挖到了塔基砖墙,所以,小刘四人把以前的回填物清理干净后很快就挖到地宫砖墙,几个人用铁棍、钢管、千斤顶等工具捣毁了地宫西南方向的部分墙砖,凿开了一个50×60厘米的洞口,进入一个封存了千年的空间。借着灯光他们看到了一个大约长宽136厘米,高约1米多,墙壁四周绘满了佛教故事的密闭砖室,只是砖室显得有点怪,壁画好像只显示了上半部分,往下似乎还有。

刘某良兴奋异常,迅速进入寻找宝物。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找到了彩绘天王木像、小金属佛像,还有十几个小木塔。天王木像尽管不大,但它横眉立目的形象在黑漆漆的地宫中极具震慑,再看看四周仿佛有无数的活佛正在盯着这些盗贼。小刘找的两个帮手此时浑身直冒冷汗,见已经拿到了宝物就催促赶快走。刘某良和小刘一看同伙吓成这样也不敢多耽搁,四人撤了出来。然后给王某东打电话,说挖到宝贝了。王某东听后大喜过望,看到几件东西后十分满意,本来还想叫他们继续找东西,当看到有人不想干了,也就没再坚持,同时也想将几件东西出手,看看是否值钱。于是在当天晚上就带着东西,拉上四人赶回山东。

王某东回到淄博迫不及待地联系到当地文物贩子袁某强,袁看到王某东送来的东西立即判断这是辽代物品,非常痛快地将文物收下,付给王某东30万元人民币。

王某东想着小刘他们描述蔚县地宫现场,壁画只是上半部分,供奉物品也少,他感觉塔基应该还有宝物。于是联系小刘再回蔚县。不过小刘原先找的那两个人害怕,一口回绝了,而刘某良仍感兴趣,就又找了两个人,五个人再杀了个回马枪。

他们钻入先前盗窃过的砖室,发现确实找不到什么供奉物了,于是把眼光盯向了地面,他们试着揭开地砖,发现下有木板,拆开木板下面还有一个砖室。其实他们先前进入的砖室和下面的砖室是一个整体,只是被夹层隔开。南安寺塔塔基地宫所有的空间都被王某东一伙找到了。王某东他们进入地宫后,将瘗埋其中的金塔、银塔等供奉物品盗窃个干干净净。

王某东一伙再次得手后迅速逃回山东,并以140万元的价钱将文物卖给袁某强。王某东净得70万元,小刘分得43万元,刘某良和另外两个人每人分得9万元。

胜利追缴  王某东一伙到案后,专案组马上奔赴山东淄博市,抓捕犯罪嫌疑人袁某强。袁某强是道上的老狐狸,得知王某东被抓后就跑到外面躲了起来。专案组通过各种渠道做其家属和朋友的思想工作令其尽快自首,交出文物。在政策的感召和法律震慑下,袁某强于2011年9月5日通过山东警方投案并交代了被盗文物的藏匿地点,9月6日凌晨,专案组民警赶到山东淄博市临淄区,起获了包括舍利金塔、舍利银塔、彩绘木雕四大天王像、花口盘瓷器在内的被盗文物132件。

经河北省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被盗文物全部为辽宋时期,有一级文物4件、二级文物15件、三级文物35件、一般文物78件。其中的舍利金塔和辽彩绘木雕四大天王像是河北省首次发现,北宋后期景德镇产花口盘工艺精湛,在河北少见,这批文物具有重要的历史和艺术价值。

绳之以法  经公安、文物部门的现场勘察发现,王某东、郑某蛟、赵某焕等人的犯罪行为对南安寺塔造成了极大破坏,塔南侧路面下有下水管,盗洞从下水管道通过,一旦管道漏水,将对塔基造成重大隐患,打洞的方式直接破坏地宫,同时挖取塔基大量砖块,造成了古塔结构破坏,使整座塔处于危险之中。后来,有关部门对盗洞进行了填埋,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安全隐患。

2013年9月17日,张家口中级人民法院认定王某东、刘某光、郑某蛟、赵某焕、王某安、刘某、尚某宇、张某、崔某保、徐某、闫某亮无视国家法律,肆意盗掘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行为已构成盗掘古文化遗址罪。根据各被告人在犯罪当中所处的地位、所起到的作用,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有关规定,分别判处11人15至3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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