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先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丰饶的物产与富庶的城市给宋代人的生活平添了一份闲适与恬静,孕育出独特的生活趣味。宋人在庭院居室、家具陈设和服饰饮食中体现了高雅品味,并通过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在雅集和结社中表达、分享。此外,宋人对生活艺术与哲学的思考还体现在文学和戏剧创作中。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人文精神的朝代之一,所以,“宋”也逐渐从一个历史朝代成了世人向往和憧憬的精神原乡的代表。
2020年,开封市博物馆举办了“风·雅宋——宋代文物展”,这是开封市博物馆中意湖馆区建成以来举办的最大规模的临时展览。展览依托开封优秀历史文化资源,深入挖掘宋文化,联合陕西、河南、浙江、江西、辽宁、天津6省市15家文博单位,选取最能体现两宋世俗生活和文人风雅的316件(套)文物进行展出。
2022年,《风雅宋——宋代文物展》一书由文物出版社出版。以文物为主体,以唯美的文物图片和娓娓动人的文字说明,向读者展示了宋朝的审美和韵味。“风雅”二字源于《诗经》,其中“风”是指宋代百姓的日常生活,“雅”则是指宋代文人的雅致生活。
书分为两部分,各包含四个篇章。第一部分用文物讲述宋人一天的日常生活,从起床到梳妆,从用膳到娱乐,以小见大,用实物再现了街道交错纵横、民居鳞次栉比、商铺百肆杂陈的繁华场面,徐徐展开一幅宋代市井风俗画卷。
早晨,当宋朝的官员“打卡”上班时,仕女们还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透过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具、铜镜和盛放化妆品的精美粉盒,仿佛可以看见一个个时尚的宋代美女向你走来。在饮食方面,宋人追求精致、适宜时令与种类丰富,夜幕降临,繁华的都市在一座座灯火通明的酒楼中闪耀,在一杯杯香醇的美酒中沉醉。宋代都城开封和临安废除了坊市分割,允许商家面向大街开店,与民居毗邻,作为城市居民的“坊郭户”,第一次被纳入国家法定的户籍管理。公元965年,宋太祖把宵禁开始时间推迟到凌晨一点,之后完全取消,出现了通宵达旦的夜市。
在宋代,各种休闲活动也很丰富,“蹴鞠”就是一个全民运动项目。蹴鞠所用的皮球,从形态看已经跟现代足球接近,是比较有弹性的空心充气皮球。当时商业发达,城中常常可以见到商业性的蹴鞠表演。南宋临安城内就有茶楼叫作“蹴鞠茶坊”,客人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观看球赛。看戏也是市民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当时的“剧院”称为“瓦子”,瓦子里面又有一个个称为“勾栏”的小剧场,演出内容极其丰富,有音乐演奏、舞蹈、杂技、戏剧、相扑、傀儡戏、说唱、说浑话和学乡谈、皮影戏等不同种类。从文物可以想见宋人休闲生活的丰富多彩。
如果说书的第一部分集中反映了宋朝生活“俗”的一面,第二部分则是“雅”的象征。“雅宋”由四雅、四艺、古玩和乐曲组成,介绍宋人精致生活中的审美与风雅情趣。“四雅”即焚香、点茶、挂画、插花,文物包括茶具、香器、插花瓶、花盆、挂画等。南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写道,焚香、点茶、挂画、插花为四般闲事。以插花为例,随着高足坐具的发展,瓶花已成为室内陈设的一部分。宋人从古已有之的瓶罂样式中选择了造型优美的几种,作为最能代表士人好尚的插花小瓶。瓶花、小炉与文房清玩,共同构建起居室布置的新格局。
“四艺”即抚琴听琴、下棋、书法、绘画,书中表现四艺的文物包括古琴、棋具、水注、砚台。以古琴为例,古琴是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为“琴棋书画”四艺之首,被文人视为高雅的代表,有“士无故不撤琴瑟”和“左琴右书”之说。抚琴自古以来是文人的一种生活状态,传习于修身养性的过程中。
宋代社会稳定,呈现“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的趋势,这个趋势更深刻的背景,是一个新的阶层——士大夫阶层的出现。较之于前代,宋代的官僚阶层在整体上更趋向士人化、学者化,注重审美趣味,他们本身就是文学家、艺术家。士大夫有足够的财富和时间去追求精致的生活方式,以茶为例,饮茶已成为士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宋代茶文化从原料、器具到场所营造都非常讲究。茶具被细分为茶碾、茶磨、茶罗、茶帚、盏托、茶盏等,品茶技法又分为点茶、斗茶、茶百戏等。
这些士大夫的修养和美学趣味,在“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的精神追求中得到提升。抚琴、调香、赏花、观画、弈棋、烹茶、饮酒,种种活动传达着宋人的生活情趣。这种风尚逐渐扩展到市民阶层,体现于日常生活中,更体现在文学、书画、工艺品中,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宋代士大夫的多思和崇尚文化,在这本书里被具象化,一件件文物不断重复“雅”这个主题。透过文物,可以想象当年的雅集场景:水石潺湲,风竹相吞,炉烟方袅,草木自馨,文人雅士或吟诗赋词,或抚琴唱和,或打坐问禅,“人间清旷之乐,不过如此”。
《风雅宋——宋代文物展》装帧技术独特,富有美学韵味,贴合宋代精致而文雅的特点。宋人并重理想与现实,兼具大俗与大雅,《风雅宋》仿佛把过去复活,触动读者对风雅大宋的憧憬。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不只是一本书,更像一件艺术品,承载着回忆与情感,那是一场与美学有关的修行,是一次回到宋朝的文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