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在解读中宣部等九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时,国家文物局提出,将支持北京、西安、大同、南京等地建设“博物馆之城”。这标志着,经过十数年探索实践的这一理念成为推进我国博物馆事业高质量发展的重大举措,上升到了国家顶层设计的层面。
“博物馆之城”,当然不仅仅是以一座城市所拥有博物馆的绝对数量来衡量的,而是在于博物馆的特色与质量,更为重要的是,这座城市给予了博物馆什么样的地位,以及博物馆在城市发展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建设“博物馆之城”,就是要探寻一条博物馆与城市融合共生的发展路径。
“馆”与“城”的耦合增益效应
所谓“耦合增益效应”,可以理解为两个或者更多的个体通过彼此之间的相互影响与作用产生增力的现象。在博物馆与城市的双向互动过程中,作为文化地标与城市名片的博物馆,也是拉动地方经济、促进地区繁荣的经济桥梁,为城市的发展繁荣注入了新的力量;从文化、经济两方面受益的现代都市对博物馆的反哺,也将会促进博物馆的良性发展,使博物馆拥有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和更大的发展空间。
博物馆是一座城市保存人类创造力与历史记忆的宝库。人类社会从史前聚落发展到了现代大都市,每一次成长都借由各种类型的遗产留下深深的烙印,传承到了今天。那些历经时间磨砺,具有年代感与历史颗粒度的遗物与遗迹,恰似城市成长的“年轮”与“足迹”,使我们可以透过博物馆的展览“一眼千年”,回望来路,记住乡愁。
博物馆是一座城市的“大学校”,可以通过博物馆资源的社会共享与传播,成为公众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感知世界万千气象的课堂,通过潜移默化的知识传授和影响,达到提高公众文化素养和社会文明程度的目的,并以灵动鲜活的方式走进社区、走近公众,让市民拥有更多精神文化产品,有“获得感”。
博物馆是一座城市获得公众情感认同的重要媒介。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这些经由历史积淀与地域熏染的文化特质,在当下社会高速发展、人员交流频繁的时代,是彰显城市魅力与影响,汇聚人才与资源的重要支点。单单从各地博物馆的外观设计,我们就能够感受到不同城市的风格与韵味。西安、洛阳的博物馆,多呈现出汉唐盛世的恢宏气势,苏州、杭州的博物馆,则温婉秀美,山水宜人。这些各具特色的博物馆,给“千城一面”的现代都市添上了“点睛之笔”,也让生活、旅居在这里的人们感受到了城市的不同魅力。
博物馆还是颇具吸引力的城市“文化空间”。城市中的博物馆,既像一片“文化绿洲”,给公众一处宁静、放松的场所,在其中感知到文化浸润内心的充实;又像一间“咖啡馆”,是公众交流情感、分享感悟的空间,使人们在博物馆中感受到一座城市的温暖。
博物馆也是城市发展动力的重要来源。除了由博物馆各类文化活动而产生的经济收益等直接贡献以外,博物馆还以其巨大的文化附加值及其对相关产业的带动作用,使城市或地域增值,并以优越的文化软环境提升整个城市的竞争力。比如说,在一些城市的快速扩张中,考古遗址曾经被当作城市的“包袱”,沦为都市里的村庄;历史街区被视作发展的“障碍”,在旧城改造中灰飞烟灭;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旧工业区,也沦为城市“锈带”而没落与衰败。随着遗址博物馆、社区博物馆、工业遗产博物馆从理念进入实践,这些考古遗址、历史街区和工业遗产,在经过“博物馆化”之后,变身为城市的“绿肺”公园与文化景观,成为城市有机更新的亮点,而这些博物馆的周边区域,也由此成为带动城市空间再生的热点。
随着博物馆的自身发展及其对当地社会、经济、文化的促进和推动,博物馆也因之确立了它在城市中的地位,并得到来自社会公众的更多认可和支持,与城市形成了共生、共融的双向互动良性发展模式。
“博物馆之城”的发展思路
九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探索在文化资源丰厚地区建设‘博物馆之城’‘博物馆小镇’等集群聚落”,推进博物馆与所在区域的“统筹协调”“开放共享”。在规划“博物馆之城”的发展思路时,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和多个维度入手,以使“博物馆之城”建设既能够推进新时代博物馆事业高质量发展,又能够助力区域经济社会发展。
首先是“差异性”。特色鲜明的博物馆可以让“千城一面”的现代都市重新找回“文脉”,不同城市的“博物馆之城”建设方案,更要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与“色彩”。在思考“博物馆之城”的建设方案时,要透彻分析所在城市的优势、劣势,机遇、挑战,充分调研国内不同城市“博物馆之城”的发展思路和具体举措,并参考分析国外一些博物馆较发达的城市的收获与经验,以找准各自城市“博物馆之城”建设的定位、目标,形成差异化特色发展的思路。
其次是“系统性”。在“博物馆之城”建设中,既要关注大中型博物馆的“头部”带动效应,也不能忽视小微博物馆、类博物馆的社群覆盖潜能;既要关注国有博物馆,也要扶持非国有和行业博物馆;既要关注历史文化类博物馆,也要关注红色文化、工业遗产和社区(村史、乡村)博物馆;在思考博物馆与城市二者关系时,既要将“博物馆场域”作为纪念与记忆空间,也作为社交空间、休闲空间、消费空间等;在思考“博物馆之城”的时间维度时,既要彰显“厚重历史底蕴”,也要反映出“多彩当代生活”,还要展现出“蓬勃未来活力”,以构建“过去—现在—未来”的“博物馆+城市”新形象。
第三是“融合性”。“博物馆之城”建设,要能够激发出“博物馆”与“城市”的耦合增益效应,发挥出博物馆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杠杆放大作用,使博物馆成为“知识传递—文化涵养—精神富足”的城市公共文化服务空间,通过“激发自身活力—融入百姓生活—带动城市更新”,拓展博物馆的显性功能、价值边界和溢出效应,形成融合式“博物馆之城”发展范式,使“博物馆化”后的城市成为一个“文化浸润与滋养”的空间,以进一步增强博物馆事业的社会影响力和综合贡献力。
第四是“前瞻性”。在思考“博物馆之城”发展思路时,还要聚焦国内外博物馆理论与实践的新成果、新收获,汲取国土空间规划、城市有机更新、经济社会发展的新思路、新要求,并融入区域经济学、城市规划、教育学、旅游管理等相关学科的新理论、新探索,跟踪信息技术(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的新趋势、新发展,以使“博物馆之城”的建设方案不仅能够满足当下的现实需要,也为未来发展预留充分空间。
最后一点则是“耐性与韧性”。“博物馆之城”的建设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抱着“深耕慢养”的心态稳步推进的。这对于地方政府与当地文物主管部门来说的确是一个考验,毕竟无论是绩效考核还是工作实效都是需要有一些显性成果的。不过,如果秉持“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定力和韧性,找准长期目标定位,规划中期发展思路,落实近期建设任务,博物馆就会在“润物无声”的过程中重塑城市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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