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云(1906—1977),现代画家,曾创办《抗战画刊》,任西北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处长。1942年夏,他由成都启程赴西北考察和采风,历时五月。1943年,东方书社出版《赵望云西北旅行画记》,作者自序曰:“计得草稿数百张,类皆大后方的人民动态、西北风景名胜及边疆民族生活”。其中不少作品以速写形式反映了相关地区文物古迹80年前的风貌并略加评介,留下了原汁原味的生动历史资料。
赵望云出川入陕途中,先后创作了多幅描绘文物古迹的速写。如作品《张飞柏》介绍:“从梓潼到剑阁的路上,古老的柏树依山成林,每株各具奇姿,森森的叶荫中,伸出雄劲的枝干。”张飞柏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剑门蜀道的组成部分。又如作品《西秦第一关》,作者描述其“高峰入云险要非常”,并目睹开赴抗日前线的战士“每只坚强的脚踏着石板,留上痕印,鼓舞起了后来者的精神。”此地现为陕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七盘关遗址。再如作品《石门》,其介绍道,出褒城北行数里,有天然石门,公路由此通过。溪流乱石中有白色石块,上刻“衮雪”两字,传为曹操手题,褒斜道石门及摩崖石刻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赵望云途经兰州时,创作了《伟大的黄河桥》《黄河水车》等作品。黄河铁桥始建于1909年,后更名中山桥,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作者在作品评介中强调了黄河铁桥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由兰州走河西、去西宁、游新疆,均需经此桥渡河……每日它不知负载了多大重量,通过去多少货资……它在开发西北的呼声中,将更发挥伟大的贡献。”其在《黄河水车》评介中指出黄河水车“在水利上得到益处不浅,其样式甚为壮观”,兰州西固下川黄河水车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赵望云西行途中,对于河西走廊沿线的文物古迹特别是长城遗迹和古建筑着墨甚多。其在作品《今日之长城》评介中指出:“从秦汉一直到现在,我们的边防长城,还没有毁灭遗迹。由兰州到嘉峪关,它尚留给后人们充作警惕——永远需要国防。一队铁骑开往西北的远处,我们要建筑新的长城。”其在作品《长城古堡》评介中则强调,长城遗迹在河西走廊上还发挥着路标作用,“武威到张掖的路上,荒原一片,百里内少见人家,惟依长城土壁而行。”赵望云途径永昌、张掖等县时,惊喜地发现此地尚未受到西化太大影响,保留了许多中国传统建筑特色。其在作品《永昌街头》评介中写道,永昌县是不带半点洋味的城市,“很容易觉察到东方勤俭诚朴的美德”,县城建筑“坚实古雅,表里一致,不像大都市流行的洋式门面自欺欺人”。作品中描绘的永昌钟鼓楼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在作品《雕刻的门楼》评介中指出,“我最爱河西建筑上的雕刻,在甘州随便一个门楼,都雕出工细而织巧的花纹,这是古代工艺残余下的一部分精华,我们不应该随便地把它湮没。”他对于乡土建筑也给予了关注,在作品《财神阁》评介中,“财神阁是封建社会的遗迹,在河西各县城似乎都有这样一个建筑,名词是陈旧了,但这建筑的技术,却值得我们欣赏与保留。”
然而历史的发展轨迹往往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就在赵望云河西之行后不久,其速写作品中曾经描绘过的一些古建筑就遭到人为破坏,相关作品可能是这些建筑遗产的最后留影。1943年,常书鸿一行在赴敦煌接管莫高窟途径张掖县时,目睹了因扩建马路,许多古色古香的街道建筑和寺院楼阁横遭践踏。他在《铁马响叮当》一文中写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欣赏到古代甘州精工细凿雕梁画栋的艺术杰作。也是第一次看到民族艺术古迹被如此摧残破坏的场面。看着那些千百年来显示着劳动人民勤劳智慧的艺术结晶在刀劈斧砍中倒下,在尘土飞扬中淹没,心中凄楚难言,不忍再睹。”梁思成在《为什么研究中国建筑》一文中亦为之痛惜:“雄峙已数百年的古建筑,充沛艺术特殊趣味的街市,为一民族文化之显著表现者,亦常在‘改善’的旗帜之下完全牺牲。如甘肃某县为扩宽街道,‘整顿’市容,本不需拆除无数刻工精美的特殊市屋门楼,而负责者竟悉数加以摧毁。”
相较于老照片,以20世纪40年代初期川陕甘地区相关文物古迹为对象的赵望云速写作品,兼具艺术性和史料价值。艺术家用手中的画笔,忠实记下抗战时期大后方的祖国文化遗产,其家国情怀当为后人铭记,正如《赵望云西北旅行画记》自序中所言:“现值民族生存的抗战时期,人民们都应各尽所能,文人以笔当枪是应有的职责与本分。”